禦書房裏一片寂靜。
許久皇帝才淡淡開口：“起來吧……也不是為了怪罪於你。”
徐雲瑞沒敢接話，隻是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哼……”皇帝似乎真的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你自己嘴巴嚴實點，跟朕都守不住秘密，還能在外麵守住嗎？朕懶得管你去做什麼……外頭的人呢？外頭的人也懶得管你想做什麼，他們隻管你行軍路上，莫名其妙去了趟豐州。”
從都城，到去接管永安軍，再到跟著徐永明的步子去魯山，這一條路線，沒有一點是與豐州有關的。
因此，在徐雲瑞之前和皇帝說“兒臣路過豐州”時，皇帝就已經感覺到不對了。
徐雲瑞又跪了兩秒，見皇帝果真不罵了，這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他方才下去的那一下太狠，膝蓋肯定是青了一塊。
皇帝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站在一邊的福寶就有些心疼了，但皇帝是主子，福寶是個太監，自然不能越俎代庖，隻眼神裏流出了些擔憂來。
徐雲瑞小時候是被當做安樂郡主養大的，他在皇宮裏的時間並不短，可以說福寶是看著他長大的。
皇帝瞥了福寶一眼，冷哼了一聲：“朕教育兒子呢！你那是什麼眼神！”
福寶連忙低下了頭，小聲道：“陛下，老奴就是被灰塵迷了迷眼。”
皇帝氣道：“這禦書房裏還能有灰塵？罷了罷了，一個兩個都是沒出息的東西……去給秦王搬個凳子來……嘖……朕以前大冬天跪青石板，跪了一二時辰，也沒有你這樣嬌氣的！這才哪兒到哪兒！”
福寶聽皇帝這樣說，知道皇帝也是有些心疼的，連忙找了兩個小太監，給徐雲瑞搬了個椅子來。
“朕叫你搬凳子！你這搬得是什麼！”皇帝一看那鋪了軟墊的椅子便覺不快，氣哼哼地開口：“他可是犯了欺君大罪！朕還給他坐椅子？”
福寶苦著臉道：“陛下，禦書房裏沒有凳子啊……若是要搬，得要小半燭香呢……”
皇帝又冷哼了一聲，看著徐雲瑞，眼裏有些嫌棄：“便宜你了。”
徐雲瑞小心翼翼地坐上了椅子，皺著一張臉道：“父皇……兒臣也是想著……中原離都城有些距離，難得去一趟，惦念著母親給我留下的一丁點東西，這才去了趟豐州……”
皇帝抿了抿茶水，並不接話。
徐雲瑞便隻好硬著頭皮繼續道：“其實這一次去豐州，也有不少收獲。”
皇帝抬了抬下頜，示意他繼續說。
要不怎麼說皇帝是個老狐狸呢，徐雲瑞以往那些手段，在他爹麵前，可真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徐雲瑞無法，隻好歎了口氣，斟酌了一下措辭才開口道：“兒臣此去豐州，是去看看母親留給我的產業的……在其中一處房產中，遇到了兩個故人。”
“故人？”皇帝挑了挑眉毛。
他倒也真是不知道，周氏還給徐雲瑞留下了點東西——
其實也是知道的，長陽公主曾經與他說過，周氏給徐雲瑞留下了一匣子的“遺產”，均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沒有人比皇帝更清楚，當年的英國公府落魄到了什麼地步，周氏流落中原，更沒有什麼好物傍身了，就是剛接回都城的時候，已經連原本的金墜子銀鐲子都給熔了做盤纏，在雲州的時候，還多虧了葉府接濟……
因此皇帝對於周氏留下的東西並不怎麼上心，當時也隻匆匆瞥了一眼。
“是，”徐雲瑞又拱了拱手，接著說道：“母親留給了兒臣兩處地產、一處房產……兒臣想著，母親最遠也隻到了雲州，豐州的產業，怎麼也不像是她置辦的……因此，兒臣想著，許是兒臣的舅舅們留下來的，這才去看了看。”m.X520xs.Com
“是周家軍的人？”皇帝雖然不知道周氏還留下了這麼些東西，但很快便反應過來，徐雲瑞見到的“故人”十之八九是當年那場大戰的幸存者。
“是。”徐雲瑞點了點頭，“是兩位周家軍的將領……官職不高，一直守在那兒……兒臣也與他們說了會兒話。”
提起這個，皇帝不免有些唏噓，他點了點頭：“你記得找人好生撫恤一番……這都是大慶的英豪。”
徐雲瑞便露出了個笑：“這點眼力見兒臣還是有的，已經著王妃去辦了。”
若是別的親王，讓王妃去做這個，皇帝還要抱怨幾句……但葉明玉本就是朝廷命官，皇帝也知道他的本事，便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是啊，你的眼力見全都用在別人身上了！唯獨朕，總有一天要被你氣死！”
徐雲瑞連忙賣乖：“父皇父皇！這話可不能亂說！呸呸呸！”
皇帝翻了個白眼：“這就是你的收獲？”
徐雲瑞連忙道：“兒臣還沒說完呐！那兩位故人，給了兒臣兩樣東西……一樣，是我的小舅舅，周存序，在豐州時留下的一本名冊……這些人都是他還記得的周家軍的名單……兒臣已經交給了王妃，請王妃代為補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