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麵蔚為壯觀,但雙方勢均力敵,誰都沒討到便宜。蘇霓攻擊的時候,蟲母二號也在攻擊,力度還絕對不比她小。一撞之下,兩隻蟲母瞬間糾纏在一起。蘇霓隻覺全身力氣急速外泄,壓根不知道自己的攻擊方式。
她隻能像野獸一樣,能咬幾口就咬幾口,一時顧不上防禦。如果對方先撐不住,早於自己死亡,那就是賺到了。
蟲母誅滅敵人時,常常采用吞噬的方式,因為體-內有特殊的攝取能量機製,可以消化若幹匪夷所思的材料。但是,如果消化消耗的能量比得到的大,它就隻是擊碎對方了事,並不強求自己吃下去。
蘇霓本身對這方式有點排斥,在搶回意識的主導權後,更是受到了心理影響,不太願意當場活吞一個生物。而且,她作戰時常常處於人群之中,即使是死物,被她莫名其妙地吃掉,也難以和同伴交待。就是從巨球攻擊時開始,她才因為無計可施,不得不吃出一條血路。
有了那次經驗,她終於體會到吞食的好處。蟲母仗著體型巨大,敢去撕咬小型戰艦,就像史前海洋裏的超巨型鯨魚。若遇到小型生物,它都不用花力氣戰鬥,張著嘴趕過去就可以。隻有碰上這樣強硬的對手,它才需要殊死搏鬥,不能咬過算完。
在如此劇烈的衝擊下,交戰雙方很難保持清醒意識。蘇霓不停更改感知環境的方式,眼前卻都是耀眼到極點,無處可躲的能量洪流。洪流性質極為複雜,襲擊方向、運動方式,抑或存在方式,都是不可預測的。
老實說,她認為蟲母二號也和自己一樣,失去了對場麵的主控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想停手也沒有辦法,隻能無休止地撕咬下去,直到分出勝負為止。
澎湃的力量席卷而過,仿佛狂飆過太空的巨龍,波及了星係中所有天體。數個小行星被巨龍掃個正中,無法承受這麼狂暴的攻擊,紛紛解體成碎塊。它們遵循著自轉軌跡,像個被抽碎的陀螺,先是坍塌下去,又被巨力裹挾,擊成碎粉、分子、原子,以及最後的粒子。
這種場麵並不多見,擁有極強的觀賞性。若說高級機甲士像一支艦隊,那麼成熟的蟲母就相當於一支星際母艦。
蟲母作戰時,釋放出的能量極其巨大,當然會影響到各行星上的普通蟲族。然而,比起直接被攻擊波及的危險,它們真正苦惱的是不知該聽誰的。兩隻蟲母同時出現,開始互鬥,頓時攪亂了它們接受到的信息。
這幫可憐的生物就像一群蟲形電腦,無法理解程序之外的可能。或者說,即使它們能夠理解在發生什麼,也無法推想出該怎麼辦。
它們不安地移動著,有的個體不惜進入太空,焦躁不安地做一個旁觀者。它們和人類觀眾絕不相同,做不到安心等待結果,或者選擇一方,衝上去幫忙,隻是停在那裏,呆呆看著。如果攻擊即將臨身,它們就躲一躲,要麼就拚命呼叫自己的皇後,請求皇後的命令。
這一刻,蟲族的種族弱點徹底暴-露出來,整個社會變成了個巨大的爛攤子。幸運的是,周圍沒有敵人,它們再怎麼混亂,也不會被趁機攻擊。
轉眼之間,兩隻蟲母組成的能量流洶湧澎湃,如長河般奔流不息,向著遠方滾滾而去。
蘇霓感受到的狀況極端混亂,讓她別無他法。她一邊極力與蟲母二號對抗,一邊想要同化它的存在,將它變成自己的一部分。這不僅是她的唯一選擇,而且是了解幽影的途徑之一。
然而,這個任務沒有那麼好完成。隨著她竭力轉換,她的自我意識竟漸漸弱化,頭腦中開始出現許多莫名其妙的畫麵。這證明她的攻擊有了效果,但也給她帶來極大的風險。這和她與上代蟲母的爭奪一樣,也是兩隻個體之間的競爭。
人類重視獨立的自我,蟲母何嚐不是如此。隻是,她在這個大家夥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靈魂,隻有明確無比的思維方式,還有混亂無比的記憶碎片。
渾渾噩噩中,她看到了很多陌生的場景。這些碎片大多是純色黑暗,一看之下,耳鼻喉舌意五感被完全剝奪,直覺也當場消失,仿佛永遠接觸不到任何事物和生命。若把一個人扔進那種環境,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精神崩潰。
隻有一小部分碎片附有信息,即不停舞動變化的陰影。它們本身就是一個謎,如同宇宙的終極奧秘,又像地獄中的場景。顯然,這就是它們加工蟲母時,給蟲母留下的記憶。
蘇霓本人的記憶之中,也有這些東西。她很清楚,這大概就是幽影的生命形式,並非某些學者宣稱的保護色。可是無論看多少次,她都不明白它們如何構成生命,如何繁衍下去,如何從宇宙中誕生。
最可怕的是,她連這些影子是多少個體都不知道,也不排除它們不分個體和集體。
然後,她看到了影海舟,那個追殺上代蟲母,導致它拋棄身體逃亡,最終失敗的東西。之所以說是東西,而不是飛行器或武器,正因它不屬於任何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