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人走了,過了好半天,管家下來叫:“大少爺,先生請您去書房。”
溫治臻平和的說了句知道了,上樓前又輕聲說:“小妹。別生氣了,是大哥不好。”
溫懷鈺一怔,抬起頭時,就隻能看見他清雋的背影,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還是第一次,大哥以這種近乎低哄的語氣跟她說話吧。
她正有些出神,傭人從外麵進來:“太太回來了。”
溫懷鈺聞言站起來,不願意跟周琳正麵碰麵,隻是才走幾步,被周琳從後麵叫住了:“懷鈺,你大哥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周琳從外回來,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溫氏有幾家小公司掛在她名下,她就當去度假,在幾個小城市間轉了一圈,這忽然在網上看到這個消息,氣的肺都要炸了:“裴鬆溪呢?我非要殺了她,問問她這麼對我兒子,良心會不會不安!”
溫懷鈺眉心微蹙,簡直想堵住耳朵,她強耐著等周琳說話了,才開口:“她不在,裴老爺子早上過來了,剛走。大哥現在在爺爺的書房裏。”
她邊說就要上樓,被周琳從後麵叫住了:“你走什麼走?這件事莫不是你跟裴鬆溪串通一氣做下的?我知道你不想阿臻與裴家聯姻,這樣就威脅了你的地位,可你這樣”
她話尚未說話,就被溫懷鈺冷聲打斷了:“這件事不像你說的這樣。況且,就算如你所言,那又怎樣?”
她從不在意溫裴兩家聯姻一事,也不在意大哥得了裴家的助力,就能將她取而代之。她清楚溫治臻和裴鬆溪之間沒有男女之情,更不要說溫銘的行為已經威脅了溫氏的根本利益,所以她選擇答應裴鬆溪,但絕非是為了她自己。
周琳氣的大叫:“那又怎樣?你自己摸摸良心,你這句話說的是人話嗎?”
溫懷鈺冷嗤一聲:“吵死了。”
她忍不住想,她這麼喜歡紀以柔,喜歡安靜的人,大概就是因為母親太吵,這個人永遠不會輕聲細語的說話,永遠都吵的她頭疼。
周琳被她打斷,愣了一下,還準備再說些什麼,就隻看到這個一向不聽話的女兒,用力踩著樓梯上樓的背影了。
她低低咒罵一句:“我這是造的什麼孽!一個比一個不叫人省心。”
她對這個孩子的感情是複雜的,早年懷著她的時候受了不少罪,丟了她之後也想的斷腸,後來找回了她,看她戒備又冷淡的樣子,心裏也不是不難受的。
再後來,因著她養母那件事,周琳至今都覺得自己沒做錯,小地方的窮人,非要來見孩子,不就是要錢嘛,她給就是了。可沒想到,那個女人就這麼病死了,她們母女間的情分也徹底沒了。
溫懷鈺在樓下跟母親吵了一架,心情差到極點了,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跳著,她一直在接電話,裴鬆溪的,周然的,還有徐放叫人打來的,問她何時兌現承諾。
她控製著情緒,聲音平穩,一件一件將事情安排好了。
晚些時候,兩家就對外的說辭達成一致,隻說是溫治臻身體不好,兩人早就商量過解除婚約一事,這事溫家也知情,隻裴老爺子性情急躁了些,未曾問清原委,才登了一則斷絕父女關係的公告。
這些不過是場麵話罷了,當終究是在外人麵前給彼此留了情麵,其餘消息一概壓下,相關的帖子都被刪除,此事算是暫時了了。
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經十一點,溫懷鈺頭疼的厲害,卻沒了睡意,上了天台,一個人站了好久,輕輕舒了一口氣。
大門外卻傳來鐵門拉開的聲音,一輛汽車的光束穿過黑暗,直直的打了進來。
這是溫平回來了,果然,沒過多久,有傭人上來找她,說是先生請她下去。
一樓客廳。
周琳尖著聲音在說些什麼,溫平則冷著臉,溫治臻站在一旁,那一雙眼眸仍舊清醒幹淨,見她來了,一笑:“小妹來了。”
溫懷鈺踩著一雙軟底拖鞋,踢踢踏踏的下樓,客廳裏彌漫著煙草混合著塵土的味道,是溫平帶進來的。
對這個父親,溫懷鈺也沒有幾分畏懼,直直開口問:“找我什麼事?”
溫平平撩了下眼皮:“這件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您覺得我知道,我就知道。”
“你好好說話。”
溫懷鈺一笑:“我怎麼了?”
“南南,上來。”
眼見著家庭衝突即將爆發,老人的聲音從樓上傳了過來,慈愛而寬厚:“爺爺有話跟你說,到爺爺房間來。”
溫懷鈺抿唇笑了一下,聲音裏也多了溫度:“爺爺,我這就上來。”
說完,她淡淡看了溫平一眼:“爸,媽,大哥,有事明天再說,我先走了。”
客廳裏忽然陷入了沉默,片刻後,溫平抬手,往茶幾上重重一拍,茶水都灑落了,他站起身來,滿是怒氣的走了出去。
三樓。
溫懷鈺進了爺爺的房間,照舊在雕花木椅上坐下,將拖鞋也踢掉了:“爺爺,這麼晚了,您還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