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無聲,天光微亮。
片刻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鬧劇,如今曲終人散,窗外,天空上有煙花騰空,炸開,仍舊是那個喜樂融融的新年。
周琳咬著嘴唇,臉頰蒼白,扶了溫嚴下來:“爸,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溫嚴臉色很不好看:“之後再說。小紀,打電話,把公司的人都叫過來……算了,我過去。管家!叫司機!”
周琳啊了一聲:“可是您的身體……您不能……”
紀以柔似乎終於從那種怔愣的狀態中回轉過來了,她抬起頭,眼眸沉沉,緩緩開口:“您休息。我過去。”
她的聲音裏透著微微的啞,似是有些疲倦的,聲調卻是篤定而容不得人拒絕的,像是覆著一層淡淡的霜,冷淡又疏遠的。
溫嚴自然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好,側過身,找了個借口讓周琳上去拿藥,才輕輕歎了一口氣:“擔心之外,是不是在生氣?”
紀以柔淡淡笑了一下:“我好像沒有資格生氣。”
她有她的家人,她有她的責任、驕傲與夢想,與人無關而已。
她也從不例外。
溫嚴輕輕拍了下她肩頭:“想叫你別怪她……可是這樣好像又太自私。孩子……你……”
紀以柔笑意稍淡了一些:“您不用擔心。我知道我該做什麼。天亮了,我走了。”
她還是那副清醒克製的樣子,所有情緒曾經短暫的浮上水麵,此刻全都沉沒下去,她還是那麼的溫柔篤定,總叫人放心。
可溫嚴並不放心。
他看著紀以柔離去的背影,眉心間慢慢擰成一個川字。
周琳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匆匆忙忙跑下樓,手上拿著一條圍巾:“走啦?看這孩子穿的這麼少,外麵又這麼冷。”
溫嚴不為所動,隻是站在原地,周琳拿著藥走到他麵前,看他神色不太好的樣子,一慌:“您哪裏不舒服了?”
老人揮了揮手:“沒有不舒服。就是……擔心兩個孩子。”
“兩個?”
自家孫女,他實在太了解,有道德心,責任感,善良,也勤勉上進,可就是性子過於要強,有事一定會擔著,這樣說好一些是責任心強,可是往壞了說,她這樣是很傷人心的,尤其是親近的人。
就像上次,這孩子受了傷,在醫院住了數日,傷勢平穩了才跟家裏說,雖說不讓家人擔心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是他知道的時候,多傷心啊……南南這丫頭到七歲才回家,幾乎是養在他膝下的,可是這孩子誰都不信,也不敢交付自己的真心。
他尚且覺得傷心,更不要說小紀那孩子了。他是旁觀者,看得再清楚不過了,小紀那孩子天性冷清,隻是因為過於喜歡,才始終溫柔隱忍,可人的心……終究是軟的,是會疼的啊。
……
紀以柔在車上,給周然打電話:“周然,你在哪裏?”
周然在輕輕喘著氣,好像剛剛奔波過的樣子:“夫、夫人,我在公司,我剛剛到,公司大門外有人在堵,拉了條幅,還有扔臭雞蛋的,現在很混亂,我好不容易才進來。”
“我很快就到了,你安排一下。”
“……您最好不要過來,我不能讓您……”
紀以柔的聲音往下沉了沉,多了幾分命令的意味:“我讓你安排。”
“……好的。”
司機將車停在了街口,紀以柔開了車門,冷冽的空氣撲麵而來,天色早已大亮,路邊商店大門緊閉著,連一貫明亮的櫥窗也是黯淡的,像她多年來的喜歡。
她深吸一口氣,將情緒壓了下去,提著包匆匆走過去,到了溫氏集團的大門前,確實已經裏裏外外圍了不少人,橫幅上寫著無良奸商、還我家人性命、溫氏必倒,如此等等。
她隔著玻璃門,看到周然的麵孔,站在人群後,對他揮了揮手,很快,有幾名保安穿過人群,將她帶了進去。
片刻後。
辦公室。
秘書小方端著一盆熱水進來,把棉柔巾遞給紀以柔:“夫、夫人,您先擦一擦。”
周然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捂住了臉,極為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雖然說剛剛很短的時間內將夫人給帶了進來,也有保安擋著,可是她還是被人推了幾把,高跟鞋也一度被踩掉,白皙清麗的臉頰上,有一道細長的血痕,從眉梢到唇角,看起來實在是叫人憤恨,這麼好看的一張臉,那些人怎麼敢下手!
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生怕她忽然爆發情緒,又暗自擔心著,這要是溫總知道了,肯定要罵死他,說不定要炒了他。
紀以柔淡淡開口:“我沒事。不用緊張,也不必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