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正!”
新正似乎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他回神,意識到自己在開車,猛地鬆開了油門,車速陡然降低,一車子的人都在慣性下往前撲,新正覺得安全帶勒得自己想吐。
吳吞其實已經喊了新正三遍,有了上次的經驗,吳吞不再貿然去觸碰新正,好在新正終於回了神。
吳吞坐在副駕駛,跟著新正這個瘋子在一百六的速度下在夜色中飆車,實在是刺激過了頭,他此刻無比想打死兩年前的自己,教什麼不好,非得教人亂飆車!
新正張張嘴道:“抱歉。”
吳吞頓時火大,冷哼道:“又是這個詞。”
新正知道吳吞不愛聽自己說“抱歉”,吳吞想聽自己的內心感受,可今天的他不是很想跟吳吞分享自己的內心感受,再者說,他也說不清自己的內心感受,所以即使知道吳吞聽了“抱歉”又會對自己失望,他還是這麼說了。
敞開心扉這種事,在他做來,太難了。
吳吞算是心理學界的大牛,手底下救贖過不少青年男女,以至於產生了一種他無所不能,他是天使的感覺,他對自己的職業有無比的自豪感,直到“新正”這兩個字的出現,打破了這種美好的錯覺。兩人之間總是冷場,主要是新正不愛說,吳吞本來是個傾聽的角色,後來都被新正逼著學會了自找話題,自找突破口,這次新正的無聲抵觸,吳吞想也知道為什麼,於是他道:“回好景市,就得做好見到溫家人的準備,這次是溫時霧,下次溫時邇,再下次溫展樺,你覺得自己能躲多久?”
新正波瀾不驚回了個:“嗯。”
這倒是叫吳吞意外,原來不是溫家的原因,於是他決定下一劑猛藥:“溫時久。”
新正愣都沒愣:“叫我新正。”
吳吞自討了個沒趣。
新正已經減慢了速度,一聲不吭往前開,突然想不起自己要去幹什麼,好像失去了某段時間的感知能力,於是他道:“去哪裏?”
對於新正的“短暫性失憶”,吳吞見怪不怪:“九分五十八秒,你持續的時間。”
重度抑鬱的人會失去時空感知能力,吳吞跟新正說過他以前木僵過很久,可他沒什麼記憶。
大概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製,其實也挺好的,反正在新正自己看來,沒外人看來那麼難受,就好像,走了個神,三天就過去了,隻是手臂上多了個掛葡萄糖水的針眼罷了。
新正將前後銜接上,想起了這段時間應該發生的事。
二十分鍾前,新正看著杏家白離開梅莊,開始組織人員處理現場,在約十分鍾前,接到了杏家醫館的電話,他們失去了何則所乘救護車的蹤跡。
何則所乘救護車在前,杏家兩兄弟也跟在其後,至於人怎麼跟丟的,新正不知道,在他看來,杏簡青雖然過於“弟控”,但不像是那麼大意的人。
梅莊到杏家醫館一帶的路屬於好景市的黃金地段,道路監控很完備,新正要想調也隻是時間問題,溫時霧再次上演“熱臉貼冷屁股”,將救護車的路線悉數奉上,新正覺得溫時霧大概是想給自己貼賭。
不過,溫時霧是人精,他知道新正這個強脾氣內心裏絕不想接受,但人命關天,新正不得不接受,他不想新正為難,所以他把路線給了吳吞。
新正覺得溫時霧想太多,腦子裏的彎彎繞繞比腸子多了千百倍不止,也不知道他究竟累不累。
至於吳吞,私自跟來的,美其名曰:“我是你的監督人。”
上頭知道新正死了媽,怕他心理再出點問題,於是召來了吳吞,吳吞本不想灘這趟渾水,架不住聶寅初的死纏爛打,最後接管了新正。
監督人,每一個心理創傷後工的英雄都會配備,這是個長期隨訪的過程,貫穿每一個活著的二模的一生。新正的被害妄想幻覺來自於他的另一個監督人,吳吞個人不支持這種監督機製,他做的更多的是心理工作,比如拉著新正去逛菜市場,比如拉著新正去山上砍柴,比如拉著新正看美食節目,然後,興致來了就拉著新正在院門前生火烤魚。
現如今,不僅弄得滿身煙塵,窩在副駕駛拿命陪被監督人在鬧市飆車,小心髒好不容易落回胸腔,還得振作精神給人指路去尋人。如此吃力不討好,吳吞當真把聶寅初罵了個遍。
吳吞才懶得牽扯刑偵的事情,於是道:“崔法醫,麻煩報一下路線。”
後排的崔潘被“一百六”的車速驚駭得一直沒開口,這車速放在秋明山,確實不高,但這裏是鬧市區啊!好景市數一數二的鬧市區!限速六十,這都超速不止一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