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了七日,賀柳兒回了省機械廠,在縣城等車的時候,遇到了張抗美。
張抗美背著一個軍綠色背包,有手裏拎著箱子,左手隱隱約約握著一張公共汽車票,看上去沒之前那麼囂張,甚至還有一點狼狽。
她見到賀柳兒之後,眼前突然一亮,然後跟著賀柳兒上了車。
賀柳兒對她點了點頭,默不作聲上了車,找到一個座位坐下。
張抗美也上了車,一屁股坐在賀柳兒身邊,然後吞吞吐吐說了一句:“賀柳兒……賀柳兒同誌。”
她沒看賀柳兒的臉,看上去挺難為情的。
賀柳兒覺得自己和張抗美已經撕破臉皮了,所以就靜靜的看著窗外,假裝沒聽見,沒有搭理她。
張抗美十分尷尬,不過還是強行搭訕。
“三嫂……”
賀柳兒這下有回應了,她轉過身皺眉道:“你叫誰三嫂呢,咱倆之間很熟悉嗎。”
張抗美頓了頓,還是決定委曲求全:“那賀柳兒同誌,你知道省紡織廠在哪兒嗎?”
“知道,怎麼了?”
省紡織廠和省機械廠是沿著一條河修建的,上遊是省紡織廠,下遊是省機械廠。兩座工廠看起來離得挺遠,中間隔著一個小山嶺,但是建設用地其實是緊鄰著的。
嶺北是紡織廠,嶺南是省機械廠。
張抗美吞吞吐吐:“你還記得鄒慶山嗎?”
鄒慶山就是張抗美在高中喜歡的男孩子,直到現在,她還是有一點喜歡。
賀柳兒對此人毫無印象:“沒印象,他是誰?”
張抗美有些驚訝,然後解釋了一句:“他是我高中同學。”
賀柳兒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既然他是你高中同學,肯定和我無關啊,你為什麼還要問我記不記得?”
張抗美搓了搓手掌,附在賀柳兒耳朵上,悄悄說道:“鄒慶山他……他當初喜歡你,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賀柳兒翻了個白眼,嘴裏嘟囔了一句:“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難不成我每個人都要記清楚?”
張抗美沒聽清楚:“啊?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賀柳兒雙手抱胸,顯然有些不耐煩:“我真的不認識他。”
張抗美顯然還不相信賀柳兒的話:“怎麼可能,你竟然不認識他!”
賀柳兒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你能不能不要重複問我這個話題,我不認識他!我真的不認識他!”
公共汽車的轟鳴聲,都擋不住她的聲音,旁邊的大媽前麵的小哥後麵的老大爺,統統都看向了她。
賀柳兒把頭縮回去,質問張抗美:“你究竟想說什麼?”
張抗美對賀柳兒不認識鄒慶山這件事,是特別的驚訝,所以她一時語塞了,隻好訥訥的回答:“沒什麼,沒什麼。”
賀柳兒靠近張抗美,說話聲音很小,言辭中帶著警告:“我告訴你張抗美,你說的這個人我不認識,在外麵不要亂說,更不要亂給我扣帽子,聽明白了沒有?”
這年頭男女之間的事兒,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這裏的社會環境和老家根本不一樣,若是被有心人聽到,被傳成亂搞男女關係,那可就不好了。
張抗美處在懵圈的狀態,聽到賀柳兒淩厲的語氣,她下意識的點點頭:“聽明白了。”
然後她回過神來,側過身子問賀柳兒:“那你能告訴我,省紡織廠在那裏嗎?”
賀柳兒點了點頭:“到站的時候,我會叫你下車的。”
張抗美有些不好意思:“那謝謝你了。”
賀柳兒神情淡淡:“不客氣。”
雖然表情十分冷淡,但是她內心卻很活躍,心裏有很多的問號:“張抗美去省紡織廠,究竟是要做什麼?”
不過她雖然好奇,卻並不執著於答案。
快要到了省紡織廠的時候,張抗美昏昏欲睡,賀柳兒推了她一把:“張抗美快醒醒,快到站了,省紡織廠要到了。”
張抗美一個激靈,扶著前麵的座椅站了起來:“快點快點我要下車。”
賀柳兒趕緊把她按住:“還沒到站呢,我說的是快到站了!”
張抗美趕緊又坐住了:“哦好的,我還以為已經到了呢。”
然後她眼巴巴的看著外麵,青山綠水紅磚樓,省紡織廠很快就到了。下車的時候,張抗美戰戰兢兢的,她先是深呼吸,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向省紡織廠大門走去。
省機械廠的同事從公共汽車後麵,走到賀柳兒座位旁邊,然後坐下和她閑聊:“小賀同誌,剛才那個女同誌是你的朋友?”
賀柳兒搖了搖頭:“算不上朋友。”
這個同事隻是起個話頭,倒也不在乎究竟是不是朋友,然後她又說起了別的話題:“這幾天怎麼沒從廣播裏聽到你的聲音啊?”
賀柳兒低下頭理了一下衣角:“家裏有點事,請假回家了。”
同事點了點頭:“哦哦哦,怪不得呢。”
沒說幾句話,省機械廠就到了。
從省機械廠門口到宿舍樓,有很長一段時間的距離,賀柳兒拎著一個藤箱有些疲憊,所以等回到宿舍後,就躺在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