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清冷淡然其實悶騷的小解元(1 / 2)

雖左有茂盛的鬆樹遮掩,右有蘿蔓滿牆,書齋裏的光線卻依然明淨,擺設也頗敞亮。

麵窗而設的桌案樣式極簡,卻是難得的千年黑檀木,隻是上麵卻連文房四寶都不齊全——卻原來,書齋的主人,此時正將硯台托於左手之上,右手執筆,在懸於牆上的紙張之上,凝神默書。

這人隻是個猶帶著幾分嬰兒肥的小少年,不算十分精致的眉眼稚氣尚存,然而神色專注端凝,竟已有幾分的挺拔如竹的氣度。

此時安靜的書齋之外,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小童急促帶笑的報喜:“恭喜二爺!二爺中了!金陵鄉試第一名,實打實的解元郎啊!”

三個小童爭先恐後地奔到書齋前,一路連跑帶笑呼呼喝喝,到了書齋前,卻都安靜下來,隻臉上的喜色不減,偏連半步也不敢往書齋邁進。

小少年依然穩穩地將那一篇梅花篆書的道德經默完,然後隨意將筆往後一扔,穩穩落入一個小巧的筆洗之中,又不急不忙地拉開旁邊窗前桌案下的小抽屜,換過一隻筆,繼而在僅剩的一張空白紙張上,揮毫潑灑,狀似隨意塗鴉,片刻之後圖畫漸全,卻原來是一幅望江圖。

畫畢,少年方將筆與硯扔下,任其落於桌案之上,自顧自踱步出了書齋,瞪一眼三個童兒:“中便中了,大呼小叫做什麼?”

童兒們知道少年不是真個怪罪,故而互相擠擠眼睛,笑嘻嘻地齊齊拜倒:“恭喜解元郎!”

少年微一點頭,倒沒再責怪,隻也再不說話,慢悠悠行至亭中坐下。

童兒們見慣少年的清淡,依然笑嘻嘻的,煮茶利落地拿出茶具淨手烹茶,平心乖巧地為少年揉捏肩膀,執墨悄悄退下收拾書齋去了。

書齋內外,除了茶水注入杯中的輕輕水聲,與風動鬆枝藤蔓的聲音,又是一片寧靜。

可惜今天這裏還真無法享受寧靜,不一會,小徑那頭又傳來一陣兒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走出來幾人,打頭的青年和少年極像,隻是眉眼比少年精致俊美許多,更加之身量修長,很有幾分芝蘭玉樹之態,隻可惜臉色每每蒼白了點、身形也仍略微單薄了些。

此時青年蒼白的臉上卻泛著紅暈:“恭喜二弟!一舉得中!”

他身後跟著的書童也紛紛拜倒賀喜,一連串的嘈雜讓少年有些不喜,隻是他也深知自家兄長的心病——

體弱,有心照顧幼弟,偏每每力有不及。

鄉試三場九天,在少年看來不過平常,隻青年自己體弱,雖明知少年身體極佳,卻隻記得少年剛學步不久、不過兩周歲時的那一場大病,每每隻恐少年有甚不適。

少年鄉試九天隻因吃睡挑剔略不適應,回來洗好吃好喝好睡一覺,依然精神滿滿地起早行書作畫、亭中閑坐;隻青年自己,小兩個月輾轉反側下來,就又小病了三場,而後也是擔憂期盼,他信得過自家弟弟才能,卻隻恐有甚意外,畢竟科舉還真不是有才能就行的,否則哪來的“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難,小兒如拾芥”的說法?

若隻名次不甚如意還罷了,若是不中……下一次豈不是又要幼弟一路奔波回金陵,再熬個九天吃喝不香洗漱不便?

青年一想到自家吃喝講究略有潔癖的弟弟要再去考場裏熬那麼九天,就心疼得不行。

偏偏“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卻是時下普遍的標準,雖青年自信以自家家世,幼弟不是非要以科舉晉身,但少年堅持,青年也沒法說個不字,唯日日夜夜祈禱少年一舉得過,罪隻受這一遭便罷。

——因此一得知幼弟中舉,對於其居然以十二歲幼齡高中解元,青年倒是更欣喜於,他一次得中,不必再去熬那麼九天。

他從自己院中一路小跑過來,額上依然微微冒汗,但平日裏一貫注重儀態的青年卻連抹都未抹,就是隨侍童兒手持巾帕湊上前來,也被他隨意揮走——隻顧著喜氣洋洋地看著自家弟弟了。

小少年無奈撫額,他倒是沒潔癖到嫌棄自家兄長幾滴汗水的地步,隻是兄長自從那年之後,一貫體弱,便是遵照少年的要求仔細養了這些年,也仍比常人弱三分,這麼穿著一身微微汗濕的衣服在這兒吹清晨湖風……不是自個兒找病麼?

少年的院子離書齋倒也近,但此時卻也遠了。

無奈,雖素日除了讓童兒灑掃之外不愛讓人進他書齋,小少年也仍隻得將青年往裏頭請去,引他進了書齋裏間靜室。

少年一邊命自己的童兒備溫水毛巾與兄長擦汗,一邊命兄長的童兒回去取替換的衣物,嘴中溫和指責:“哥哥如此輕忽自己的身體,何時才能實現陪伴弟弟遊玩江南的諾言?”

青年訥訥,他也不是不注重自己的身體,平日裏也極注意按照少年的囑咐將養自身的,到底今日高興太過……

今日是高興太過,先前不過兩月就病了三場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