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京城都打翻了醋壇子醋缸子——連同寧榮街東西兩府,賈代化覺得自家父子也甚慈孝,不比兄弟友恭差多少,竟是放肆得在朝上都常拿哀怨眼神看萬歲;賈代善覺得自己與堂兄之間也沒辱沒了這四字,怎麼就隻小輩得了?偏自家隻得赦兒一個,故而很是在後院多使了幾分力氣,尤其史氏夫人處,倒弄得史氏年過三十,卻依然常帶□。
賈代化生日這天,端的是賓客滿讓,就是平來較少往來的文人,因著賈敬房師同年的緣故,和很來了不少。
就是醋味兒濃了點。
但酒席上可不興吃醋的,大家喝酒。
賈敷身體不好,又有賈代化賈敬這一對蠻橫起來都很不講理的父子護著,沒人敢灌他酒,但是對賈代化賈敬兩個,可就沒誰客氣了。
同年大多還不怎麼熟悉,賈敬年紀也委實小了點,官位又實在高了些,這些連庶吉士都還沒考的同年們,沒怎麼好意思灌他酒。
狀元榜眼倒是得了官的,按慣例進了翰林院,一個從六品一個正七品,今兒見了得了從五品官的小探花兒,狀元徐申是個身量微豐笑眯眯很和氣的大叔,和賈敬對飲一杯也就罷了,倒是在文官裏周旋得頗自在。
榜眼高興河是個二十六歲的小青年,呃,說是青年,也比賈敬大了一倍。他是清貴讀書人家出身,很有幾分自傲,若非賈敬這個十三歲的探花兒,他還真就是今科進士裏最可自傲的一個,可惜!不過這人倒也不是隻知道自傲的,當日鹿鳴宴上就與賈敬探討過詩詞,聽得賈敬直言不擅長詩詞之後才不掩鄙視,但後來看了賈敬會試殿試的兩篇策論,也頗服氣。隻是年輕人做不來先倨後恭的迅速轉換,看到賈敬時臉色總還不怎麼自然,卻很是爽快地和賈敬連幹三杯。
賈敬平日不怎麼喝酒,但正要喝,他也不怕。畢竟是修真者,哪怕還沒築基,若給幾杯凡人酒液放倒了,那才真是笑話呢!
是以一場酒宴,賈敬就讓不少武官頗頗點頭:喝酒爽快,是個爽直性子!有咱們武勳人家的氣概!就是他那父親討厭了點,孩子也是好孩子,不錯。
當然也有些武勳人家笑得有些僵硬的,例如治國公,他現在一想起愛子曾經那副鼻青臉腫連肋骨都斷了兩根的淒慘模樣,就仍忍不住牙癢!不過是和賈敷說笑時稍微輕佻了些,居然就將人打成那樣——這種性子,就算十三中探花、破格提了從五品又如何?得罪了一竿子同年,文官士林裏也無甚人脈,還有個拖後腿的老爹……
要知道,爬得越高,摔得可越狠呢!
治國公敢肯定,完全不需要自己動手——也還犯不著動手,畢竟兩家幾輩子的交情,總不能真因為小孩子打架就徹底撕破臉了。賈代化不懂事縱子胡鬧,治國公卻覺得自己挺通情達理知分寸的,就是兩家遠了交情,他也沒準備加柴添火落井下石什麼的,最多見死不救罷了。
和治國公想到一起的大概還真不在少數,這一會子,大多臉色有些僵硬的人都笑得自然了起來,就是賈代化再得瑟,也沒人真與他計較了。
誰會和秋後的螞蚱計較呢?
賈敬卻還真不知道自己都被看得那麼扁了,他雖然能夠窺視人心,卻沒有時刻偷窺他人的愛好,西府那邊老夫人又讓人來請,還說現在她那裏都隻是各家的長輩,小姑娘都回避了,賈敬雖蒙聖上恩典授了官,到底尚未上任,又不過十三歲的小童,想是不礙,隻管進內室與各家長輩見一見。
另也請了賈敷,賈敷倒是十八了,但見一見長輩也不算什麼。
賈敬這次倒“看”了一下請賈敷的那個大丫頭的心思,卻原來,老夫人知道賈代化有挑選長媳的意思,在宴上提了提,各家夫人就借著圍觀探花兒的機會相看相看那位教出個十三歲探花兒的敷公子。
賈敷是嫡長子,賈敬對他又恭敬,想來爵位是不礙的,自己雖沒科舉,至今也不曾得什麼實職,但有一個自幼親密的、初任已是從五品的弟弟在,還愁什麼?
雖說體弱些,近年也養好了,聽得自家子侄講,也還騎得馬開得弓;且正是體弱,據說身邊無一妾室,就是通房丫頭也隻得兩個服侍起居的,真真是東床快婿的好人選!
就是探花兒,十三歲了,其實也很可看一看,雖說多半不會和兄長爭爵位,但十三就是從五品,焉知沒有入主內閣的那一天呢?
各家夫人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才會奉承得老夫人請了一次又一次,賈敬賈敷其實都挺不喜歡見內眷婦人的,隻是不好太過拂了叔祖母的麵子,先確實是外院要應酬,但到了第三次,又有因為聽說了保和殿上、賈敬親口誇了“叔父確實常問及功課”、對兩個侄子越發愛重了幾分的賈代善,笑眯眯地說他會幫兄長招待好客人、讓侄兒們無需擔憂,賈敬也隻好跟著賈敷過了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