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要命的罪名(1 / 2)

至尊父子兩個頗親昵了好一會,小太子終於滿意睡去。皇帝回了自己寢宮,卻沒立刻睡下,雖然更了衣,卻斜倚在床頭,聽何砌彙報今日小太子的情況。

聽得何砌說殿下這些天堅持自己走路自己過門檻兒,果然食量大了些,今兒早上因急著再檢查一遍字兒,少吃了一塊兒點心,午飯時胃口也不甚好,晚飯時卻多吃了一勺子胭脂米飯和一小碗魚羹。皇帝笑了笑,先是囑咐何砌明天早午兩餐要注意讓太子吃好,又說朕也覺得這兩天,太子抱著沉了些,看著似乎也高些兒。

何砌笑,萬歲果然仔細,殿下這些天不要奴才們抱,體重奴才倒說不好,不過身量確實是高了些,袍子短了這麼點兒——何砌舉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道兒不到二十分之一寸的小縫隙。

皇帝立刻直起上身,怎麼,太子還穿著短了的衣袍?

何砌立刻站了起來,垂首肅立:“是。奴才四日前為殿下更衣,發現此事,本已立刻請內務府為殿下趕製新衣,殿下卻不許。”

皇帝本來聽說自家寶貝兒子已經四天沒穿上合身衣服了,臉色怒色漸重,待聽得是太子不許,怒色稍退,隻是一張龍臉依然喜怒難辨:“哦?”

何砌繼續站著:“殿下說,萬歲也沒有一件兒衣服短了都看不出來的一點子就換新衣的,昨兒——就是五天前——晚飯時穿的,還是去年的舊衣呢!殿下問奴才‘皇父穿得,孤為何穿不得?’奴才說是萬歲疼愛殿下,殿下點了點頭,卻說‘皇父疼愛孤,孤也要疼愛皇父,雖現在做不來什麼,至少不要肆意揮霍皇父的家底’,奴才隻說一件兒衣服,哪裏就需動用萬歲的家底了?殿下卻隻說奴才不懂,不肯再與奴才說了……”

何砌抬起頭,露出一個苦臉:“奴才也實在沒辦法了,殿下又囑咐奴才不需特意與萬歲說,因不是急務……”

皇帝冷哼,朕的太子穿著不合身的衣服,還不是急務?

何砌很無奈,子控什麼的,實在是神物。萬歲明明是很懂得拿捏分寸的,也確實是真心疼愛殿下的,怎麼就忘記了他自個兒一貫的,“對最好的人未必要在明麵上給他最好的東西”,這個行事準則了呢?

何砌卻不知道,皇帝不是忘記了,他隻是覺得沒必要。

對喜愛信重的臣下那麼做,不過是擔心臣下樹大招風惹了眼,或者臣下餓子孫家人過於跋扈招了以後新君的忌。

可說到底,就算再冷靜的人,又怎麼會沒有想要把最好的東西給最好的人的心理?

皇帝對賈代化一貫節製,不過是因為他實在太二太莽撞,又子嗣單薄,恐他子孫守不住罷了。

可太子怎麼一樣?

太子那是儲君,是將來的君王,是以後君臨天下獨掌皇權的人,哪裏還需要有什麼後顧之憂?

且不說太子現在如此乖巧仁孝又知上進,就算是他原來還傻哭傻鬧愛折騰皇帝的時候,皇帝也最看重他。隻因幾點:

一來,太子是元後嫡出,身份貴重。

雖然皇帝自己不是嫡出,就是皇帝的皇父、皇祖父……往上數起,有記載的七八代祖先也皆不是嫡出。但且不說本朝原就重視嫡子,單說這人吧,心理就是這麼奇怪!越是自己沒有的,越是稀罕;如果那東西還是前人也沒有的,那稀罕程度簡直不隻是幾何翻倍了。

饒是皇帝素來英明理智,也免不了有一種“若朕能得嫡子繼位,那可真是得了開國先祖都沒有的福氣”的心理。

二來,元後於皇帝的意義也自不同。

首先,那是大青門裏抬進來的元配嫡妻,他這一朝滿後宮就隻有這麼一位,繼後隻是扶正,其他哪怕再從宮外選出皇後,也走不得大青門的禦道——當然,皇帝也沒有再選皇後的心思,他原對女色就有些淡,現在太子又極好,子嗣方麵沒原先那麼急了。

其次,這位身份貴重的元配嫡妻還曾與皇帝患難扶持多年。當日裏,前朝有個權傾朝野的攝政大臣關羯,後宮裏,除了關羯的女兒關貴妃,還有個出身兩朝太後娘家史氏的嫡支貴女史賢妃。關氏幾乎光明正大地對滿宮有子或僅有孕的宮妃貴人們下手不說,就是史賢妃又哪裏是幹淨的?不過是史氏在宮中有兩朝太後經營,就是帝後也難抓到其把柄罷了。

皇帝相信祖母是疼愛自己的,到底是親孫兒;就是養母,好歹從自己五歲半就養了這麼那麼些年,也多少有些兒真心的疼愛。可惜史家的女人總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出嫁從夫!她們嫁入水家,就是水家的人了,照拂娘家可以,但拿水家的血脈去照拂娘家,委實過了。

這麼些年,從來沒有證據,但皇帝是不信隻憑一個早就被他戒備著的關貴妃,可以讓自己和皇後如斯重視的嫡長子,莫名其妙地就夭折了的。

所以這就是第三個原因了:曾經那個嫡長子,現在小太子的嫡親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