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賈家莊子上,隻見田地上的雪花已經漸漸化了,小太子能夠清晰地看到雪下一抹抹清新的綠意,這讓一路走來連青草都少見的小太子“咦”了一聲：
“為什麼地裏的莊稼沒被凍死啊？”
倒不是小太子期望地裏的莊稼被凍死,隻是小太子雖然不出宮，卻好歹見過禦花園那些花樹在冬天冰雪下的境況的,除了梅花一類耐寒的,要麼搬溫室裏,要麼要蓋上稻草冬衣什麼的——
小太子還特意研究過稻草的模樣兒呢，怎麼這地裏的,倒還好好的？像莊稼那樣是要讓百姓飽腹糊口的，不是據說比禦花園裏的花花草草更難養活嗎？
至少小太子可很少聽說什麼風大雨大冰雪大,就會摧殘得禦花園七零八落的；可是跟在皇父身邊,可沒少聽說這裏雨大那裏幹旱,結果百姓就吃不上飯的。
——小太子是個好太子，好太子的標準之一雖然有要端得住、不露怯，卻也有之二：不恥下問。
所以小太子一點都沒覺得不對地就問出來了，賈敷有撫額的衝動，尤其是看到自家兩個弟弟——不隻賈赦包子，甚至連已經中了探花兒、當了太子侍讀的賈敬都是——一副認同的疑惑模樣，賈敷真的很反省自個兒的教育。
又很同情差點一不小心就被賈敬這樣的侍讀啟蒙得“何不食肉糜”的太子殿下。
唉，還好敬兒不是太子少傅什麼的，否則這個責任可就大了。
教壞了太子，哪怕隻是險些教壞，都沒臉見天下萬民啊！
賈敷雖然是個病弱弟控，原先就不曾強迫賈敬讀他不喜歡的書，也不覺得賈敬那樣有啥不好，可現在不同。
賈敷弟控歸弟控，卻天性溫柔負責，所以現在雖依然覺得自家幼弟偶爾無知也無知得極其可愛，卻依然為了幼弟名聲和整個天下萬民的福祉，忍不住滿腦子轉悠著，如何把自家身為太子侍讀的幼弟扭回來，再別間接給太子壞影響才好，一時竟忘了說話。
倒是顧誠平好歹有點兒農家種田的記憶，雖然不知道皇宮禦花園是怎麼回事，不過聯想一下這個冬天所看到的寧國府和自家裏，那些花樹的保養，他就忍不住笑了。
莊稼，特別像是麥子啊土豆啊什麼的，自然是比富貴人家觀賞用的花樹好養活得多了，隻是百姓田地容易受幹旱大雨之災，不過是因為，沒誰家真能以伺弄觀賞名貴花卉的功夫去伺弄莊稼罷了。
小太子越發不解，飽腹糊口的，不是應該比觀賞用的更珍貴嗎？雖然他沒怎麼嚐試過餓肚子的滋味，卻也不是完全不曾餓過的——有次鬧肚子，禦醫建議他隻能喝少許清粥清腸胃，最多再喝點□。雖然才那麼吃了一天半，小太子都覺得自個兒被餓得不行，不過是因為不想讓皇父越發擔憂才強撐著不說，可那滋味真心不好受。
顧誠平笑，笑裏有種說不清的滋味，是啊，餓肚子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賈敷也笑，笑著接過話頭。
小太子方才明白了，不是百姓不想更好地伺弄田地，事實上，許多百姓都還是很吃苦耐勞的。隻是實在沒辦法，無論多麼精心伺弄，一定麵積的田地所產的莊稼總有一定的限製，而每個家庭的勞力總是有限的，時間也就那麼多，在小麵積裏花的功夫太多，總體收成不見得能好。【最快更新，】
再說了，百姓們的田地，旱澇由天，可沒有皇宮內院或者富貴人家那樣，自家就有井有活水，又舍得下功夫從大老遠的山泉上運水來……
小太子胖手兒托著肥下巴，所以關鍵是水量嗎？那要如何才能更好的控製水量呢？
賈敷攤手，他知道的都是農書上看來的、偶爾聽莊上老農說起的，可那些方法流傳了上千年，照樣年年旱澇成災，不過有大有小罷了。
賈敬也無語，他倒是有很多方法，可那都是至少元嬰之後才能動用的，像是局部降雨局部停雲什麼的，這個一來現在用不出來，二來也不好隨便與人說——說了小太子也不見得會相信。
小太子皺巴了小臉兒，哎呀呀，那可怎麼好？雖然一路行來沒見被大雪壓得沒地兒住的，這兩年京畿地區也沒聽說有旱澇災害的，可大青那麼那麼大，總是這裏旱那裏澇的，可怎麼好？
唉！要是能將澇地的雨水都轉移到旱地去就好了。
可惜這樣的事情，別說小太子這個儲君，就是皇帝那個現任天子，也毫無辦法。
賈敷博覽雜書，也一樣沒有好辦法，正想著如何將陷入死胡同的小太子勸回來，畢竟將心比心，難得出來一趟，體察民生農事固然是正事，可也沒必要給一個千年來那麼多聖賢高士都沒解決的問題弄得愁眉不展吧？
卻不防，竟聽得賈敬大包大攬地承諾：“我現在也沒法子，不過我以後肯定有法子的，到時候就幫你把旱澇之地均衡一下。現在先放心玩去吧！”
賈敷眼前一陣發黑，你有個啥法子？這樣的大話也是隨便說得的？就算皇家不會因為這等小事追究什麼欺君，可到底——這個敬兒，就算哥哥願意相信你無所不能，可這樣的話也委實太神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