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一轉眼,太子妃喜信傳出,都過了三個多月了,這些日子,賈敬幾乎和太子寸步不離的,大朝會小朝會國宴家宴都無法打消他的黏糊,皇帝雖心下膈應得很,隻看著自家小孫孫,到底啥話沒有,隻每每自己估摸著地兒,下幾下黑腳。好在皇帝雖還是看不見隱身了的賈代化,到底沒再弄出撩陰腿之類的迨攏賈代化也曆練出來了,就算見者皇帝一腳踹向賈敬獸的鼻尖兒,也照樣麵不改色的。
太後端坐慈寧宮,臉上也是喜怒莫辨。
她往慈寧宮派遣的宮人內監,不管是光明正大送過去被供起來了的、還是悄悄兒安插終於混到太子妃貼身大宮女的,都傳了消息來說,確實是有盡心盡力“服侍”了太子妃,就她更深的暗線探到的,那些個宮人內監也確實不敢欺哄她這個老太婆;而她自個兒,每每太子妃進得慈寧宮來,也沒少特別照顧她,尤其在她傳出喜信之後,那是不管如何,一次也沒隻讓她在宮門口磕了頭就回去的,雖也沒留她狠坐,但一個時辰半個時辰的,各種茶水點心熏香暖爐都是挑了頂好的上,可到底這是怎麼說的,竟……
又幾日,太後招待太子妃的點心果子越發精致可人,什麼慈寧宮特製的杏仁酥、鹹味不膩的芥菜餅啦、清香宜人的菊花茶啦……隻是總是那麼巧,太子妃在慈寧宮用了點心回去,總能恰好再吃到點兒像是什麼五仁膏啦、水魚羹啦、銀耳百合羹啦……等等,就連太後聽說了,一時也不會想起其他,不過笑一聲太子妃的好胃口罷了。
至於該注意的嬤嬤?誰讓那麼巧,陪著太子妃去慈寧宮的,和負責太子妃回東宮後的點心的,卻不是一批人呢?
太後賜予太子妃的嬤嬤,確實都曾經精通產育一道的,可太後都老得連今年夏天都懶得去暢春園避暑了,她身邊服侍了幾十年的嬤嬤,老得有些兒忘事也是正常的,隻看忘了的事兒要不要命罷了。
幸好,也許是太後日日佛堂供奉的效用,她派出來的嬤嬤雖已經不得用,太子妃卻來曆特殊,雖沒有自己的神智、全靠賈敬法術控製,可好的是,怎麼都不是幾樣兒相克食物就能要了她的命去的。
這日,太子撞見太子妃又在喝銀耳羹,他本不很嗜好甜食,卻也忍不住想吃幾口――誰知道這個不過是用一截兒楓木變幻出來的太子妃,會將銀耳吃到那兒去?總不可能種回楓樹下吧?楓樹好像沒見過產銀耳的,再說這煮過的銀耳,種得起來才怪!
太子眯著鳳眼兒正吃得津津有味,卻忽覺身邊兒賈敬獸大尾巴蹭著他的樣兒不太像平時揩油吃豆腐的動作,仰起脖子豪邁地將剩下的小半碗銀耳羹都倒嘴裏,接過帕子擦嘴的動作卻很優雅。太子站了起來,隻對太子妃點點頭,徑自往內室旁邊的小廳兒去了。
何砌依舊老老實實守著門口不允任何人出入不提。
卻說一進了小廳,賈敬果然現出身形,大腦袋還擱在太子膝上,很有幾分撒嬌委屈的意思。太子越發好奇:“賈卿,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早先兒回府裏,被那兩個小鬼欺負了?”
賈敷那對兒龍鳳胎,咳咳,活潑好動的名聲,都已經傳到宮裏來了。
賈敬搖了搖頭,那對小混蛋再活潑好動,也沒打他主意的膽子,隻是……
大腦袋在太子身上蹭了又蹭,舍不得啊舍不得。
太子挑了挑眉,他似乎感覺到賈卿心中不舍?
雖是第一次感知到賈敬心中情緒,但太子和小綠兒父子兩個用這種方式交流了許多年,對這感覺並不陌生,又他和賈敬雖沒有正式雙修,但其實差得也隻那麼臨門一腳,太子倒不會否認剛剛感知的那點情緒,他隻是不明白,賈敬最近幾個月,連大朝會小朝會都非得隱身跟著,期間還各種搗亂,什麼尾巴蹭舌頭舔的――這不舍,到底從何而來?
難不成……
鳳眼兒一厲,太子狠狠揪住賈敬獸的兩隻圓耳朵:“變回來!給孤說清楚!”
圓眼睛對上鳳眼兒,無辜地眨了眨,大舌頭伸出來在那可愛的薄唇上一舔,在太子翻臉前,幹淨變回人形:“我要離開些時候。快成嬰了,這兒不行。”
太子一手抹去嘴唇上沾到的口水,一手仍擰著賈敬變了形狀的耳朵,恨聲問:“要多久?”
賈敬麵癱臉兒上都看出很遺憾:“應該不出十年,可是趕不上你十八生日了。”
太子不覺將手裏擰著的耳朵又扭轉多一百八十度,磨了磨牙,卻隻是問:“還是跑東海底去?”
賈敬搖頭,東海那兒的靈氣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不適合化嬰。他金丹大**境界可以進入須臾鏡一次,裏頭靈氣極足,正好化嬰。
什麼須臾鏡?
太子不由好奇,這一好奇,卻就好奇出問題來了……
太子在後麵小園子耽留時間長些兒是常事,隻是他今兒晚上隻喝了那大半碗銀耳羹,看看都亥初了還不傳晚晌,顧文航和何砌對視一眼,點點頭,何砌依然守著門,顧文航則走了進去。
小廳中滿室寂靜,內室也隻有榻上歪著的太子妃,顧文航在小園子裏仔仔細細走過,依然沒看到太子的身影時,饒是他曆經三朝,怪事兒見得多了,也不由滲出一身冷汗。
再不敢停留,隻匆匆與何砌打個招呼,趕緊兒地找皇帝去。
皇帝其實剛從東宮離開沒多久,還就在禦輦上,雖對今兒太子竟沒出來陪自己用晚膳有些悵然,然今兒國事安好,月色晴朗,連風兒都吹得剛剛好,皇帝就也悠悠然依著禦座,一路賞月。
也虧得如此,顧文航才能在唯一溝通東宮和後宮的道兒上,及時趕上了禦輦。
皇帝一見著顧文航親來,心裏咯噔了一下,卻隻是笑著吩咐抬腳的內監:“是了,朕忘了今兒還有事吩咐太子――快,速速回東宮去!”
慢悠悠走了半刻鍾的路程,給皇帝這麼一催,不一會就到了。
下了禦輦,皇帝依然微微笑著,踏進太子寢殿時照例揮退包括梁亮在內的所有宮人,大家也習慣了,倒沒怎麼奇怪。
皇帝進去不過兩刻鍾就出來了,臉上仍是笑著,隻是次日小朝會上,太子不知為何竟是病了沒來,皇帝照例留下賈代化,狠踹了他一頓兒之後,太子的病依然不見好,足足過了月餘,大朝會都兩次沒出現了,後來不知怎麼的,又傳出消息說是太子早悄悄兒離宮,微服代皇帝巡視大青去了。
雖大家都弄不明白皇帝為何趕在太子妃快分娩的時候讓太子出宮,卻也隻當是皇帝過於子控之下的惡公公屬性忽然爆發了,虧得皇帝雖硬生生讓太子妃和太子小夫妻分離,對太子妃腹中的孩子還是很重視的,宮裏也沒人敢小覷這個倒黴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