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明天就來,季憶還新鮮興奮著,他不忘把這個消息和家裏人分享了一下,他爸媽也挺高興,還讓他慢慢來別著急,穩紮穩打得好。
季憶覺著這裏就品出了資本家和親人之間的不同了。
林照哪管他是996還是007啊,開口就是要他做大做強,擼一把都不行,上來就是一爪子,搞得像是給他的福報。
季憶怎麼盤算都是自己吃了虧。
996內卷好歹還給加班工資,林照現在好像什麼都沒給他啊。
上次聊到這個話題時林照的確提到了諸如“青春永駐長生不老”這樣的選項,但是季憶一琢磨,總覺得細思極恐,是林照想要借此盤剝自己到真的幫他接待完全地球居民,以讓他找到自己想找的那個人。
長生不老青春永駐地開民宿,先不說他會不會被抓去做研究,就說能不能累死吧。
季憶光是想想就覺毛骨悚然,躺在床上都忍不住甩了甩自己的腦袋,讓這個恐怖的想法離開自己的腦殼。
季憶認為自己下次看見林照的時候,還是要向他討要一些更加實際的,更小一點的好處。先定一個小目標,比方說讓林照給點錢這樣。
季憶心中劈裏啪啦打算盤,忽而聽見窗外有人叫自己。
黑暗之中這聲音飄飄悠悠透著陰寒,“季老板……”
這大晚上黑著天,聽見這種呼喚是不能隨意理會的。不過季憶現在對鬼啊怪啊的,幾乎都要脫敏了。
而且他已經聽出來這個聲音是誰的了,之前那個給他裝陰網的應小濤。
季憶下床開窗,果然看見窗戶下麵站著一個麵色發白的鬼,在今晚不亮的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森冷極了。
不過季憶的目光朝著應小濤身後看去,因為他並不是一個鬼站在那,應小濤的身後還有幾個鬼。那幾個鬼,季憶隻是簡單看了一眼就感覺眼睛不太舒服,有種被冰了一下的感覺。
雖然那幾個鬼沒作傳統無常陰差的打扮,但季憶還是馬上認出了他們的身份,他心裏有些忌憚起來。
早前應小濤說要讓本地陰差多多照顧他,季憶就沒太認同。陰差不是什麼好敷衍對付的主,能不太牽扯還是不牽扯得好。
季憶移開目光,隻看應小濤:“有什麼事嗎?”
幾個陰差在細細打量季憶,見他見到鬼差也沒有恐懼,便已經在心裏估計了他一番。
他們自應小濤那裏聽說待山腳下住進來一個活人,而且出手還有些闊綽,這趟剛好公務過來,順道就動了點榨油水的心思。
應小濤心裏也叫苦,他當然不是故意把人帶過來坑季憶的。隻是上次他從季憶這裏拿了幾個元寶回去,手頭寬裕了點,就想辦法打點陰差去了,讓他在本地好混一些。
一眾鬼在一起喝酒談天,有陰差問起這樣成色極好的元寶是哪裏來的,應小濤迷糊之間大著舌頭就說起了季憶。
陰差一聽季憶竟然在紅葉村住下,又能見鬼又有富裕的元寶,猜想他可能是吃陰間飯的陽間人。比方說民間神婆道士之類,通常來說這類人都是喜歡和陰差打好關係的,以便自己開展工作嘛。
是以陰差們就讓應小濤帶路過來認識認識季憶。一路走過來,夜風吹拂下,應小濤的酒醒了大半,心中暗自後悔起來。
見季憶問他什麼事,他支吾道:“是本地幾位陰差老爺想要同你結交一番。”
陰差嫌他講話支吾,越過應小濤對季憶道:“本也不是專門來的,是過來開會的緣故。”
“哦,辛苦幾位了。”季憶點點頭附和,並沒有主動詢問的意思。
那搭話的陰差見他不開竅,隻得主動問:“你知道我們來這裏是開什麼會嗎?”
季憶搖頭:“不知道啊。”
他也不想知道。
陰差斜睨一眼應小濤,應小濤立刻滾瓜爛熟地說:“討論北山地區落後,以及鬼魂難管理,就業率低導致無所事事,治安也相對較差的問題的發展大會。”
季憶為這長長一串的會議名稱感到一陣黑線,主題這麼多,能開出個所以然來麼。
陰差順著應小濤的話往下說:“落後地區的治安管理大會,落後地區你知道吧,治安很不好的,我們鬼差平日在這附近尚且要結伴同行,你一個活人住在此地倘若沒有依靠,恐怕十分艱難啊。”
他的語氣裏帶著關心,但季憶用自己的腳指頭想想就知道這關心是別有用心。
果然,跟著就有另外一個陰差出來同上一個一唱一和,“我們也是聽小濤說你同他相熟,如果是阿貓阿狗我們才懶得管咧,看在這層麵子上,隻要這個數,”那陰差雙手都亮出五根手指頭抬起來給季憶,“隻要這個數,每人給我們些,我們就可以保你一年平安,當然,你若是手頭吃緊,按月給也行。”
季憶就知道他們是來詐錢的,心中自然是很不想給。
這個給錢的頭如果開了,往後折紙錢就夠他手酸的。況且他要是這麼輕易答應了,陰差這類鬼是很可能得寸進尺的。到時候他們貪不夠,自己還不成了折元寶機器?
好家夥,從這層麵一考慮,季憶直接想回城當社畜。不然他一邊開民宿被林照壓榨,一邊還要給陰差打工,他要不要活了?
隻是想要拒絕是一回事,如何拒絕又讓季憶犯難。畢竟鬼差並不比一般的鬼那樣好對付,而且他們現在還來了好幾個,真動起手來,自己也沒有三頭六臂,大概率打不過要吃虧的。
季憶猶豫的功夫裏,陰差催問起他來,“你聽見我們說的了沒有?這個數的元寶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就是,難道你不想給?你若是不給,在這地界上還有誰能夠保你平安?”
他們明顯耐心告罄,裝不出和善的模樣了,擺出來收保護費的模樣。
季憶這人很是吃軟不吃硬,當下心頭毛躁,克製著打算說幾句委婉的話來拒絕,卻聽見陰差背後忽而有人說話。
“我也在這地界上,我每月要給你們多少元寶?”這個聲音不算響亮,但清晰地傳進在場人和鬼的耳朵裏,清淺的男聲像月光又像溪水。
季憶一愣,隨即聽出那聲音是林照,他的拳頭立刻鬆了下來,對陰差也沒有那麼忌憚了。喵喵尒説
現在怎麼說都是民宿被敲詐,林照出麵也屬正常,季憶本來考慮就是先給一點元寶,後麵再去找林照幫忙商議這件事,委婉推拒掉。
陰差本滿臉煞氣形容恐怖地對著季憶,冷不丁聽見背後有人發問,正想要回答,轉頭卻見林照站在那裏。
再結合剛才林照說的話,讓幾個陰差霎時間打起擺子來。
雖然林照是妖,同他們的係統不同,但是林照在這塊地界上的時日豈是他們能比?況且陰差們多少也知道待山這一塊的歸屬似乎還存疑,真計較起來都輪不到他們下麵的人管。
林照的脾氣陰晴不定,殺人殺鬼殺妖的傳聞許多。陰差們本是來敲詐活人,沒想到會意外遇見林照。他們身上的陰煞之氣在林昭麵前不值一提,反倒膽還差點被嚇破。
此時連聲稱“不敢”,隻怕林照抬手就打殺了他們。
“本不知道大人您來了這裏,無意冒犯,請大人莫怪,我們這便離開。”
陰差們說完不敢多留,轉身飛奔而去。
林照看了正從窗戶裏探出頭來的季憶一眼,好像不想搭理他。
“哎,那個,”季憶叫住他。
隻是開了口又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看見林照已經停下腳步,憋了句,“那個,明天就有客人過來了,我就是跟你說一句。”
林照這才重新麵對季憶,季憶總感覺他看自己的目光很複雜,說不清道不明的。
想著以後估計還是要相處的,剛才林照又給自己解了圍,“那個,之前抱了你一下,不好意思啊,”季憶看了自己手上的血痂一眼,“不過你都撓我了,是不是算扯平了,不至於這麼介意吧?”
林照明顯很介意,“此事不許再提了,再提就殺了你。”
季憶滿臉吃驚:“哇,至於嗎?”
林照卻不理他,徑直走了。
真小氣。
季憶把腦袋縮回來,嘁了一聲關上窗戶。
林照果然是無情至極的壓迫階層,不是什麼好貓貓。
林照回到山裏,心情很是複雜。他化作原型窩在一塊巨石上,仰頭看著天上的星光和月亮。
這幾天季憶把他抱起時的感覺常常在他的腦海裏盤旋回蕩,讓他想起曾經被另一個人那樣抱在懷裏的感覺。
大約是真的太久沒有被人抱過才產生了這樣的聯想吧,要不然季憶那樣普通的人怎麼會勾起他的回憶?
要不是季憶有利用價值,林照也絕不對讓他在這裏停留,他討厭人。
空中略過幾隻胖乎乎的小雀兒,似乎在爭奪什麼東西,隨著一個不小心,他們爭奪的東西被戳破一個口子,從半空中倒下好幾片沾滿了調料粉的薯片。
其中一片飄飄忽忽落在了黑貓的後背,黑貓抬頭看向它們,隻是一眼,幾隻原本在空中十分活潑的雀兒立刻僵住,而後四散狂奔。
後又有一隻鳥飛來,見到林照冷冷的貓眼,趕緊膽戰心驚飛下來領罪,正是伯勞。
他們伯勞一族,在待山中承擔了巡查的職責,相對比較自由,但也不能隨便離山。
伯勞之前從季憶那裏帶回來的薯片被家中幾個小輩發現,偷去還爭搶起來,現在闖了禍卻要它擦屁股。
黑貓把身上的薯片一抖落,嫌棄地把它化作了灰燼,“哪裏來的?”
伯勞知道林照最不喜歡和人相關的東西出現在待山裏頭,“是,是季老板那裏拿來的。”
它正要保證自己以後再不去沾惹這些東西,林照卻無聲無息走開了,好像是不想繼續和季憶有關的話題,又好像是並不在意伯勞把人類的食物帶入待山。
伯勞愣在原地,山林之間注意著這一幕的遠遠近近的許多雙眼睛的主人也愣在原地。
林照沒說不許,其實就算變相的允諾。是了,近來大人似乎常常出山去那間有人住的老屋。山裏的動物精怪太久沒有和人接觸了,這樣的默許使得一時之間伯勞的眼睛活泛了,還帶起山林裏一片低語聲。
——
“【地洞】找工作好難啊,紙錢也快花完了,我要自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