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畔心中微凜,道:“你這是何意?”
阮六道:“地上的碎瓷碗裏撒了些湯水。”他說罷,彎下身,蹲在碎瓷片旁邊,用食指抹了一下地上殘留的液體,又放在鼻尖聞了聞,道:“原來是魚湯。”
趙懷仁皺眉:“魚湯又如何?”
阮六揮揮手,命人將地上的魚湯收集起來。“我懷疑,這魚湯裏有毒,抑或是迷藥。”
“你的意思是葉姨娘想用毒害死弟妹,或者用迷藥令她繼續昏迷?直到凍死?”趙懷仁盯著他,沉聲問道。
阮六頷首:“正是如此。是以醒來的少夫人在又冷又餓的情況下,隻可能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喝了那碗魚湯,用木棒打了葉氏欲逃出酒窖,可那魚湯中有迷藥,不等她逃便又昏過去了。第二個選擇,不喝那碗魚湯,直接打了葉氏,導致魚湯灑落。她想逃,卻恰好遇見顧少爺來了,於是……”
阮六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顧西畔大怒,道:“簡直胡說八道!你的意思是我包庇紫陌,故意隱瞞真相?”
聽著阮六的推斷,傅紫陌始終未言,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阮六和趙懷仁,仿似將要被收押問罪的人是他們,而不是她和顧西畔。
她覺得,一切都很反常。反常到令她無法理解。
顧西畔進酒窖時,門是開著的。這說明葉絳兒端著魚湯用鑰匙開了門。但她被人殺了,沒機會再將門鎖上。
而那個凶手也沒有鎖門,他似乎篤定這期間她不會蘇醒,是以故意開著門,等著顧西畔進來……
平心而論,顧西畔其實也有嫌疑,隻是沒有她的嫌疑大。
阮六所言,顯然是不相信她一直昏迷人事不知。而趙懷仁竟反常的一直在幫她說話。再者,她不過是在府中失蹤,趙懷仁卻興師動眾地叫了捕快來搜查,這舉動未免過激了。
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命案與趙懷仁脫不了幹係!
但她不能確定的是,阮六是否已同趙懷仁串通一氣。
她決定一試究竟,隨即開口道:“阮捕頭,公道自在人心。民女可以跟你回衙門。但你也應當承認,這命案還有第三種可能。”
阮六審視著她,目露精光,隨即哈哈大笑:“傅氏掌家果如坊間所傳一般爽快明理,少夫人有話但說無妨!”
“第三種可能,我為了禦寒,過量飲酒,一直昏睡。而今早來到酒窖的不止葉絳兒一人。殺死她的凶手另有其人,目的在於嫁禍給我,或者顧西畔。”
傅紫陌言罷,側首看了眼趙懷仁,幽幽道:“阮捕頭也可以理解為,不論是我或者顧西畔被問罪,對於凶手而言都百利無一害。”
趙懷仁突然麵色不善,低聲咳了起來。阮六微怔,隨即正聲道:“少夫人說得在理,你如此篤定,可是有了懷疑的人選?又可是有人證物證?”
傅紫陌冷冷低笑,果然!不論她的推理多麼合情合理,阮六都不會理會的。因為他和趙懷仁早便有了勾結。
這樣的形勢,她的命也許保不住了,但就算如此,至少她要想辦法保住顧西畔,保住顧家和傅家。
棄卒保車,斷尾求生。這是商道最基本的道理。
她教過顧西畔,卻不知他能領會多少。
見她無話可說,阮六揮手示意手下去抓傅紫陌,顧西畔垂眸,緊緊抱著她不放手。
她抬頭看他,他卻始終低著頭,他連夜趕路,嘴唇幹裂,發鬢微亂,眼瞼下是一片青黑,哪裏還有個玉樹臨風的倜儻模樣。
她眼神漸漸柔和,隻因他負氣的樣子很好笑,像極了一隻河豚。
少時,她‘搶’走了他最貴的一塊墨錠。他那時任性,願賭卻不服輸,死抱著墨錠不肯給,最後她也沒要,他卻被顧老爺責罰,在佛堂跪了一整夜。
她閉了閉眼,收回心緒,低聲道:“顧西畔,放手吧。”
顧西畔沉默著,抱著她的手臂微微顫抖。
她知道,他比她更加恐懼。恐懼什麼呢?她微微勾唇,不願再深究。
她抬手拉低他的頸,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顧西畔眸光一動,竟奇跡般地鬆開了手。喵喵尒説
阮六神色一鬆,涼涼道:“少夫人,得罪了!”
隨即兩個捕頭用繩索縛住了傅紫陌。
“紫陌!”顧西畔聲音幹澀,眸中滿是痛苦和擔憂:“等我!”
傅紫陌回頭深深看了顧西畔一眼,頭也不回地出了酒窖。
她該交代地事情已經全部告訴了他,至於她還能不能等到他,便隻能聽天由命了。
之後的一切便如雲煙一般,有人苦痛,有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