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無眠(1 / 2)

風言風語傳得沸沸揚揚,但住在西偏院的正主——藺無憂卻絲毫沒被影響。

她坐在榻上,下巴支在簟枕上,唇角帶笑的盯著房門。

今夜,那些鬼怪應該會來吧。

若是這樣,她今夜也能見到步哥哥了。

一想到他,藺無憂止不住的嘴角上揚。

自她記事起,這位自稱步司凡的大神仙不知救過她多少次。

每當有妖怪邪祟欺負她,他都會挺身而出,如及時雨一般出現在她麵前。

“你是夜神嗎?還是捉鬼的鍾馗?”

四歲的小無憂曾經這般問他,又立刻否認自己的推斷:“可鍾馗那麼醜,你這麼好看……”她伸出小手去捏步司凡的臉。

步司凡半蹲下,溫柔捉住她的小手,笑道:“本仙是你的保護神,所以你要聽本仙的話,才能不被壞人抓走吃掉哦。”

小無憂一臉驚恐,茫然點頭。

從此,她將他視作自己的保護神,崇拜又傾慕,但她從不敢將這些告訴他人。

因為她答應過他,絕對不能對第三個人說出他的存在。

步司凡是個奇怪的神仙,在她與他相識的十多年裏,她隻在夜晚見過他。而白日裏,她的日子過得並不舒心。

無憂的兩個姐姐自小便避她如蛇蠍,從不帶她玩耍,更休提姐妹情分。

姐姐們住在東偏院,離她的住處遠遠的,十多年來,隻有逢年過節,她才有幸躲在花園的假山後麵偷偷看一眼盛裝打扮的姐姐們。

但隻是幾眼,她也能從她們厭惡鄙夷的神情中猜到她們到底有多厭惡她。

這種厭惡仿佛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一般,在整個藺府形成了微妙的默契。

就連她自己院子裏的下人們也隻是默默做著灑掃和送飯的活計,從不跟她多說一句話。

她知道,背地裏,他們都說她是個妖物,她早晚要變成妖,禍害死全郡的人。

她假裝不懂,假裝聽不到。

因為她還有爹和娘,即使所有人都厭惡她,爹娘還是愛她的。

可是漸漸地,爹過來看她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近幾年,甚至連麵也不肯露。

娘親膽子小,每次獨自來西偏院看她,夜裏都會做噩夢,便也漸漸來的少了。

如今想來,她本應當無憂無慮的童年便是對著滿屋子鎮妖符咒和鍾馗像中度過的,她見到的人除了爹娘、姐姐,下人,便是神婆道士。

除此之外,還有她的保護神,步司凡。

步司凡經常帶一些外麵集市上的新奇小玩意兒給她,紙鳶,香包、麵人兒、孫大聖的麵具、繡著無憂花的團扇,應有盡有。

她將這些珍藏在木匣中,隻在無鬼怪打擾的夜晚,才敢拿出來擺弄玩耍。

即便是如此戰戰兢兢的快樂,也是珍貴而短暫的。

因為每到夜晚,她無從確定,那可怖的鬼怪將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將她嚇得魂飛魄散。

幸好有步司凡保護她,如今,不論她看到什麼髒東西,都能臉不紅心不跳的坦然麵對,步司凡曾戲言,她若是有下輩子,可以考慮去幫鍾馗捉鬼。

藺無憂困得眼皮打架,可五感卻異常清明。

夏夜不若冬夜僻靜冷清,蟬鳴聲、蛙聲、風聲、水聲、雨聲、甚至下人房中的鼾聲,皆貫入耳,混雜在一起折磨著她的心神。

他們都說她是妖,如今她也開始懷疑,自己也許真的是妖。

她得了一種怪病,夜晚從不用睡覺的怪病。

這怪病無比惱人,她不敢告訴爹娘,生怕他們再請來一波裝腔作勢的道士神婆,將她綁起來潑狗血撒雄黃,將她折騰得半死,卻毫無實效。

道士神婆之流隻想要更多的錢,而她的死活,沒人在乎。

又是無眠的一夜,鬼怪妖邪像是也懶得捉弄她,整夜沒有出現,而步司凡亦沒有現身。

夏日炎炎,夜裏沒有休息好的藺無憂被院外突起的騷亂擾了清夢,睜開雙眼,隻覺頭皮一陣疼痛,自己被兩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揪著頭發從榻上拖到了院子外。

“你這小妖精!說!你是如何結識溫公子的?!”

“平時看著安分守己,沒想到全是裝的!別以為爹娘疼你,你就能欺負到我們姐妹頭上!”

溫公子?什麼溫公子?

藺無憂滿臉疑惑,此時也顧不上回答,一個反手扣住二姐藺無瑕的手腕,張口就咬了下去。

“啊!”藺無瑕吃痛縮手,“你還敢咬我!看我今日不好好收拾你這賤人!”藺無瑕惱羞成怒,挽起袖子便要去捉藺無憂。

藺無憂側身一閃,掙脫了鉗製,眼睛快速環視了院子裏所有能充當武器的物件,順手撿起了地上的掃把,掃把頭高高舉起,直指兩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