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1 / 3)

宋予衡睡眼惺忪地睜開眼,容策右手拿著本奏折,左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正闔目小憩,他掃了眼,是戶部上得折子,各地藥材、米糧吃緊,讓中央往下再撥點賑災款。

宋予衡盯著賬目有點頭暈,略一動作,容策警惕的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去探宋予衡的脈搏。

香爐裏的安神香熄了,空置的花瓶裏插滿了不同時令的鮮花,把錦被也熏出了幾分清香,宋予衡全身舒爽望向憔悴不堪的容策。

他穿著件半新不舊的家常素袍,眼底青黑,滿目血絲,合得嚴嚴實實的衣領掩著道血疤,比他更像病人。

宋予衡抬手摸了摸容策新冒的胡茬,感覺有點新奇:“我想喝木薯茶樹菇雞湯。”

容策合上奏折,套著佛珠的左手摩挲著他的指尖驚喜道:“好,我這就去給你端。”

這是宋予衡病重之後第一次主動想要吃東西,容策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讓廚房做桌滿漢全席。

容策端著素瓷碗舀了勺雞湯喂至宋予衡唇邊,他抿了口嚐了嚐味,要求道:“吃肉。”

雞湯吊了好幾個時辰,湯汁濃鬱,木薯、茶樹菇混雜其中,唯獨沒有雞肉,容策哄道:“你連續幾日水米不進,吃肉腸胃會受不了,先吃點好消化的,循序漸進。”

這是把他當小孩子哄了?宋予衡不自在道:“甜言蜜語的本事你少用在我身上。”

容策輕笑,夾了兩筷手擀麵放在雞湯中,宋予衡挑食,每樣都嚐了兩口,偏頭說飽了,容策默默吃著他吃剩的飯菜問:“還想不想睡?”

宋予衡搖頭:“想出去走走。”

容策終是沒忍拂了宋予衡的意,快速吃完飯菜,草草漱口就去衣櫃裏找衣服,宋予衡張口想說什麼,薄唇微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在陰鬱潮濕的寒冬臘月,他渾渾噩噩依靠著容策,被他細致入微的體貼騙去了所有防備,大病初愈的疲憊讓他不願去麵對清醒時錯綜複雜的政務,隻想放任自己繼續心安理得的當病患。

“別找了,又不想去了,懶得動。”宋予衡往裏挪了挪,“你不困麼?躺下睡會。”

容策怔愣在原地,宋予衡拉了個枕頭拍了拍,容策寬了外袍合衣躺在外側,試探的把他帶入懷中,抱著他道:“瘦的隻剩下骨頭了。”

宋予衡道:“鬆開。”

容策統籌調度西秦的疫情防治,每日處理不完的奏折,宋予衡的病更是讓他兵在其頸,不敢有絲毫鬆懈,時時刻刻保持著清醒的狀態,再強的體力都有耗盡的時候,緊繃的弦驟然鬆弛下來,沾著枕頭就睡沉了。

宋予衡唯恐驚醒了他,不敢亂動,睜眼瞅著容策脖頸上的傷口,新結的疤破裂,隱隱又有往外滲血的趨勢,這是哪個狐狸精咬的?咬在這個位置,明擺著不是傷人報複而是在勾引調情。

銀紅色軟煙羅窗紗上貼著喜鵲登梅石榴纏枝福字的窗花,貼梗海棠擠擠挨挨插滿闊口汝窯瓷瓶,宋予衡隔空描畫著容策的臉部輪廓,又要過年了,上次然思陪他過年時才十歲,他從臨安剛至京都。

慶安二十年臘月二十九,東宮上上下下都在為年節的事忙活,侍女穿著橘粉繡球花的夾襖,灰鼠出峰石青比甲,百褶石榴裙掩著並蒂木槿花的蔥綠繡花鞋,手捧禦賜的奇珍異寶穿行在雕欄玉砌的宮殿之間。

八角紗製越繡宮燈次第而亮,恍若白晝,四時百花迎雪怒放,厚厚的羊絨地毯鋪滿偏廂內殿,幔帳軟枕皆換成了雪緞蜀羅,奢靡繁華處透著喜氣熱鬧。

宋予衡提著兩小壇秋露白推開朱辭殿的鏤雕海棠木門,偌大的宮殿冷冷清清,冷月寒燈下容策雙手環膝縮在角落裏發抖。

朱辭殿常年空置,一應擺設全無,侍女收拾的不盡心,被褥胡亂堆在床腳,連盆炭火都沒有,宋予衡鋪好床鋪,蹲跪在地上問:“怎麼坐在地上了?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