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年的時間,胥華原以為自己的想象已經足夠拚湊出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了。
可當他真正睜開雙眼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之中要華麗和奇妙的多。
他伸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盞,指腹輕撫過上麵的鈴蘭花紋。
“囿窯青花瓷?”他聲音微挑著問道。
他這語氣倒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蘇雲錦雖說是大梁人,可她也不認識這些什麼窯的什麼瓷,此時隻將腦袋伸了過去:“這上麵印了落款麼?”
“瓷器上的落款鮮少有落窯名的,多數都會落年號。我在北燕聽學的時候偶然聽到過一些,囿窯瓷潤,花紋飽滿豐厚。相較於河東景德瓷韌秀垂針,看上去更會給人一種豐鬱的感覺。”
胥華道:“我對顏色的認知都是存在於他人的口中,其實並沒有見過。而今親眼見了這白瓷青花,才覺得原來色彩竟是這般的好看。”
尋常人眼中已然看厭的灼熱的紅,冷峻的青,深沉的玄和純潔的白,在原來的胥華眼中卻隻是一成不變的黑暗。
不管是多麼濃烈的色彩,在他的世界都隻是一個名詞罷了。
而今,是蘇雲錦讓這些一成不變動了起來,凝成了最鮮活的畫卷。
胥華沉默著看完了這院子裏的每一處景色,最終緩緩的道了一句:“原來這世間竟是這般美妙啊。”
蘇雲錦看過太多大病初愈的病人,或是喜極而泣,或是感謝大夫感謝上天。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說是心硬如鐵了,就算是看到再感人的場景心中也不會再泛起什麼波瀾。
可此時聽到胥華的這句話,卻仍覺得鼻尖兒一酸。
以他的學識才華,若是沒有這雙眼睛的拖累,明明可以更上一層樓。
全因為這天生的眼疾,這才不得不屈居於北燕的一隅之地,輾轉半生這才重見光明。
她當初毅然決然的學醫,也是為此。
以自己微弱綿薄的力量幫助更多能夠幫助的人,看到他們發自內心的笑容,所受的苦和累便也全都值得了。
胥老先生太過開心,隻顧著趕緊寫信發回北燕,讓發妻也早些知道兒子複明的消息,也跟著開心開心。然而卻忘了貴客還在院子裏奉茶,多少有些失了禮數。
著雲都將信送走,胥謹辛連忙走出來,對蘇雲錦深深的揖了一禮。
“犬子眼疾康複,老夫實在是太開心,這才怠慢了懷王妃,還請懷王妃切莫介懷。”胥謹辛連忙道:“犬子胥華是老夫唯一的兒子,他的眼疾也是老夫這些年來最擔心和放不下的。如今懷王妃慷慨施救,乃是我整個胥家的恩人,還請恩人受我一拜!”
胥老先生多大的年紀,她才多大的年紀?
更何況為醫者都以治病救人為使命,這是她的職責,又豈能居功等賞?
蘇雲錦連忙將人扶起來,又讓東袖去扶胥華:“胥老先生可別這麼說,您若喚我恩公那便著實見外了。我與胥華引為知音,更應該相互幫助不是麼?”
胥謹辛笑了笑,轉眼看向胥華,神色卻滯了一瞬。
在他說話的期間內,胥華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蘇雲錦,就像是生生釘在對方的身上一般。
都說知子莫若父,胥華是胥謹辛從小放在身邊養大的,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胥謹辛都能將個中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他看著蘇雲錦的眼神不太對。
胥家乃世家大族,更是北燕皇室近臣,無比尊貴。胥華作為唯一的嫡子,自是芝蘭玉樹,貴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