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的城牆像是塌陷的蒼穹,天光之上的朝陽,像是熊熊的火焰。
壁壘城牆上已經沒有活著的守軍了,哈桑、仆蘭齊等人站在牆上廝殺許久,而後靜靜的等待著草原的主人入城,君臨壁壘。
入城之前,顏六元騎馬從壁壘外的流民集鎮上走過,道路兩旁,流民們紛紛躲在了自己的窩棚裏麵。
壁壘已破,可令人驚奇的是,那墜落城牆卻沒有波及到集鎮分毫,一場戰爭下來,流民竟然一個都沒有死亡。
顏六元看到一個小孩子躲在窩棚裏,他的父親將他牢牢護在身後,可小孩子卻忍不住探頭偷偷的打量著顏六元。
顏六元笑了笑,找身旁的琪琪格要來牛肉幹丟給小孩,但他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前進。
那接過肉幹的小孩子好奇看向顏六元,他忽然覺得對方似乎是自己出生以來,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眼眸如星,眉宇如劍,當自己注視對方的時候,就像是看著一尊完美無缺的神祗。
不過小孩子不知道的是,當顏六元看他時,仿佛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時候也有一個人像父親一樣永遠把他護在身後。
路過一處磚石院子的時候,顏六元看到好多學童躲在裏麵,他開口問道:“這裏是集鎮上的學堂嗎?”
一名年輕人戰戰兢兢的說道:“請您放過這些孩子,他們最大的14歲,最小的才8歲,就算176壁壘得罪過您,但這些孩子是無辜的。”
這位學堂先生非常恐懼,進入集鎮的鐵騎一眼望不到盡頭,雄壯的馬匹需要他仰頭才能看到馬上的少年。
可他再恐懼,也沒有再往後稍退一步。
健碩的馬匹打了個響鼻,鼻孔裏噴出的白氣如箭,氣勢驚人。
這年輕的學堂先生嚇的往後退去,可仍舊死死的把學生護在身後。
顏六元打量著這個年輕人,然後對孩子們笑道:“你們有一位好老師,記得好好學習,有人給我說書本是了解這個世界最好的途徑,走出學堂之後想要再去了解這個世界,都要付出血的代價了,這是你們最後的庇護所。”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顏六元說到這裏時有些出神。
那年輕的學堂先生有些不知所措,對麵這馬上的少年明明應該非常凶殘才對,可事實好像並非如此。
“紇骨顏,分一些肉幹給他們,”顏六元說完就繼續騎行向前,不再回頭看那些孩童一眼。
紇骨顏詫異的看了看這群孩子,但最終還是讓族人扛了一袋子肉幹仍在地上獰聲道:“我家主人賞你們的。”
這時哈桑已經跑下了城樓,跪在城內恭恭敬敬的迎接新王。
“起來吧,”顏六元說道。
身旁的琪琪格忽然發現,當顏六元進入壁壘後,表情就開始漸漸冷冽了起來,與之前在集鎮時判若兩人。
噠、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在176號壁壘的長街上響著,整個壁壘都因為顏六元他們的到來噤若寒蟬。
草原上的粗糙漢子與服飾,雄壯的鐵騎,與中原文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邊是整齊的磚石建築,另一邊則是獸皮與滴血的長刀,顏六元平靜的坐在馬上,環視著身邊景象,以前他也沒想過自己會以這種身份再踏足壁壘,踏足自己最討厭的地方。
而現在,是草原人在災變後兩百多年來第一次進入壁壘。
身邊的戰士們看著這城市蠢蠢欲動,而城市裏的居民全都畏縮在家裏,大氣都不敢出。
哈桑在顏六元身旁小聲說道:“主人,我們開始吧?”
顏六元撇了他一眼:“開始什麼?”
“屠城!”哈桑說道:“後麵部落頭人都很亢奮,他們想要屠城來彰顯您的榮耀,這是大家的心願。”
“屠城?”顏六元愣了一下,他看向身後的部落頭人,果然,他們一個個都已經迫不及待了,尤其是仆蘭族與紇骨族的兩位頭人,他們在這場戰爭中死了太多的族人,此時正該用壁壘人的血,來祭奠他們的族人。
而且他們都跟哈桑打聽了,主人說過,要拿176壁壘的血來祭祀。
雖然大家在風暴中損失慘重,雖然行軍打仗會有大量的物資損耗,但隻要一場屠城過後,他們就會擁有大量的財富。
可這時,哈桑發現自家主人沉默了。
一旦屠城開始,那耳旁將會響起哭喊聲,偌大的壁壘都會有黑色的煙霧蒸騰而起,無數人都會死去。
顏六元看著這原本應該非常繁華的壁壘,還有身後那殘破的壁壘牆壁,如果小玉姐在這裏,一定不希望看到這裏出現屠城的事情吧。
他忽然說道:“傳令下去,不得屠城,先給我把這座壁壘裏所有管理者都揪出來,告訴那些居民,隻要把這些官員舉報出來就能活命,說說他們的罪行那就更好了,但是,在得到我命令之前,誰濫殺我就殺誰。”
哈桑有些為難:“您若因為壁壘人的死,去殺自己人,恐怕……”
顏六元平靜說道:“那看來他們還不明白誰才是草原上的主人。”
“明白了,”哈桑領命下去,他對顏六元的命令當然是無條件服從,如果有人不服從,那他就該把這個人拉出來,用馬匹活生生拖死。
後麵的戰士動作很快,隻是短短幾分鍾時間他們就問出了幾名官員的住處,然後把那些壁壘官員從家裏拖了出來。
顏六元從頭到尾都氣定神閑的坐在馬背上,琪琪格騎著馬跟在旁邊,大隊人馬朝壁壘中央行去,一名壁壘官員說,那裏是申家的官邸。
即將抵達官邸時,哈桑看見那座莊園守備森嚴,便立刻帶著去斤族的族人,扛上重機槍衝了過去。
顏六元駐馬等著,沒過半個小時,哈桑就為他打開了官邸的大門。
官邸裏已經血流成河,活著的人全都跪在地上,顏六元撥馬前行,他看著官邸裏所有人說道:“聽說掌管這座壁壘的人叫做申隱,你們哪個是,站起來說話吧。紇骨顏,你帶人去抄糧倉和軍火庫,能帶走的東西我們全都要帶走。”
說完,顏六元就下馬往莊園裏麵的別墅走去,直到他坐在別墅客廳裏的真皮沙發上,才看向哈桑壓著的中年人:“你就是申隱?”
申隱冷冷的看著顏六元:“草原上的蠻子也敢來中原作亂,你就不怕整個中原的報複嗎?”
顏六元笑了笑:“火種?孔氏?王氏?你覺得誰會為你申家報仇呢。”
此話一出,申隱立刻意識到麵前這少年應該非常了解中原,對方此次攻破176號壁壘是有備而來。
“我很好奇,”顏六元的纖長手指敲擊著真皮沙發的扶手問道:“176號壁壘明明早些年是與178要塞齊名的,為何現在如此墮落了。”
申隱死死的盯著顏六元,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這時,一大堆壁壘官員被仆蘭齊給帶到了官邸來,手裏還拿著厚厚的一遝紙。
那些官員被按著跪成了一排,仆蘭齊將手裏的紙遞給顏六元:“主人,這都是壁壘居民寫下的罪證。”
“看來你們還真不得人心啊,”顏六元接過紙來:“不如我們玩個遊戲,你們互相檢舉揭發,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立功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