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又是/(1 / 3)

在永康六年的雪花飛入禦書房之前,更早突破重圍闖進宮闈的是朝臣的奏折。

這樣的情景已經一連數日,其總量達到了當今聖上登基以來收到的奏折之最。

——當然,大多來自言官。

負責諷諫彈劾的言官們慷慨陳詞,恨不能血書萬字,以證他們的赤子丹心。

貴為皇帝的褚景深自接觸朝政以來,第一次感到頭大。

言官們洋洋灑灑的長文,皆如奮不顧身的刀槍劍戟,直指近日在朝堂上鋒芒太盛的那位許太傅。

褚景深眉頭皺如深壑,叩著桌麵的手指片刻未停,急促的響聲遠勝更漏,長久地響在禦書房內——可惜彈劾許一盞的奏折並不會因此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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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也很煩這個太子太傅的諸多行徑。

但作為皇帝,他必須要保這個被他一力提拔的白衣。

......盡管連他也沒想到,褚晚齡會舍得把太子太傅推出來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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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一盞往日上朝向來寡言少語,大都是冷眼旁觀著顧長淮攀咬別人,日常奉上的奏折也隻寫些“太子高了”“太子瘦了”“太子白了”之類的廢話。

但前日一反常態,程公公宣罷上朝,她便搶在眾臣之前朗聲開口。

褚景深居高臨下地望見在她身旁顧長淮含笑的眉目,心中正覺新奇,等著她今日代了顧長淮的班,來一番酣暢淋漓的致辭。

——於是太子太傅當廷捧出一本不薄的奏折,逐字逐句地宣讀:

“臣今日有本上奏,鬥膽以臣之名義,舉薦明州賢士方沅方賦閑,望陛下鑒其才情謀略,恩準入朝。”

褚景深:“......”

賦閑待業的方探花是個冥頑不靈的變法派,舉朝有點地位的權貴多少都知道。

他望向一旁垂首的太子,後者也微微回頭,臉色蒼白,滿目驚疑,似乎全然不知此事。

褚景深心中有點不太好的預感,再看晁相,晁相恰好與皇帝四目相對——他剛看過太子神色,顯然也被褚晚齡那副一無所知的神態唬住了。

事實上非常了解親兒子本性的褚景深:“.........”

好家夥,太子太傅舉薦方沅,太子卻毫不知情,那還能是誰授意?

然而許一盞低眉順目,陳詞鏗鏘,唯獨在抬眼望他時,眼神熱情似火,隻差沒在臉上刻“忠誠”二字。

褚景深神情冷漠,頂著群臣注目,心底比臉色更冷。

太子依然維持著他震驚的神色,太子太師也跟隨他的主上,兩人一齊驚望許一盞,顯然是對太子太傅的舉動毫不知情。

滿堂靜寂,授意許太傅做出這番舉動的是誰,似乎已經得出結論。

褚景深想,父慈子孝,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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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太子叫過來一起看。”褚景深回憶起這幾日朝堂上微妙的對峙,及許一盞越發張揚的行事,前日舉薦了方沅,昨日就搬來了方沅有關變法的幾本論著。

褚景深早就洞察了太子太傅腹中毫無墨水的真相,隻消兩三眼就能看出她提交的奏折都是他人代筆——不過這次代筆的是方沅。

方沅是旗幟鮮明的變法派,許一盞也已一屁股坐上方沅的船,無論他放不放方沅入朝,太子太傅經他授意支持變法的嫌疑也已經洗不幹淨。

......為了保住太子,東宮這兩個年輕人也算煞費苦心。

程公公猶疑片刻,才畢恭畢敬地答:“...回皇上的話,太子殿下似乎已經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