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蘇溪僵硬地抬起下巴看過去。
男生看上去與之前的陰鬱少年完全不同。
他把頭發梳理得很短,幹淨利落的寸頭,襯得兩頰線條更加緊瘦流暢,皮膚曬黑了些,但還是偏白,和她的不同,是那種健康的暖白色。
“林安,是我哥。”陸禮的眼睛輕輕掃過夏禾,而後看向她。
他的語氣不鹹不淡,就像隻是在闡述一個客觀事實,但鎖住她的目光卻很深。
仿佛隻是一瞬間的事,天色變得灰蒙暗淡。風裹著細碎的冰涼,融進她的眼裏。
她沒來由地一陣心慌,訥訥地從喉嚨裏擠出四個字,“下雪了嗎?”
她莫名其妙的問題讓陸禮不自覺一愣。
倒是夏禾率先反應過來,“沒有。”
沈蘇溪揉了下眼,溫吞地哦了聲,往前走幾步,在台階坐下。
見對麵的人還停在原地不動,她扯開一個笑,拍拍身側的位置,“坐吧。”
陸禮沒回答,偏頭看了夏禾一眼,等她離開後,才走過去。
沈蘇溪把下巴埋進圍巾,“我都不知道,林安還有個弟弟。”
她說話的聲音囫圇不清,以至於陸禮遲緩了好幾秒,才從末尾兩個字音中分析出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叉著腿,將雙臂支在膝蓋處,沉默半晌後,壓著聲音說:“我五歲的時候,我爸媽離婚,我哥跟著我媽,剩下我和我爸一起生活。”
沈蘇溪第一次見他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段話,有些訝異,側目看向他。
像是在回憶,他的目光遙遙落在正前方,聲線越來越平淡。
“我哥去了北城後,我們私底下一直保持著聯係。他和我講了很多事情,新的環境,新的朋友,還有……”
他喜歡的人。
林安不知道的是,他在描繪他的新旅程時,同樣給陸禮帶來一份懵懂的憧憬。
想真實地感受一下他的生活,想知道他喜歡的女生究竟是什麼模樣。
陸禮默了默,岔開話題,“我和我哥約好,等我考上北城一中,就來找他,隻不過,他和我誰都沒等到。”
說著,他嗤了聲,從兜裏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正欲往嘴裏送去,卻在半路被人攔截。
他皺眉看過去,沈蘇溪慢慢將煙碾成兩截,“你哥他不喜歡別人抽煙。”
“……”
陸禮把煙盒放回去,轉而笑得吊兒郎當,“你既不是我哥,又不是我嫂子,管這麼多做什麼?”
氣氛並沒有因他這句半開玩笑的話得到緩和,反而變得更加冷凝。
沈蘇溪腦海裏鬆散零碎的記憶跟著被喚醒,逐漸成形後,朝著她接踵而至——
是七年前的一個冬天。
那天的冷像刻在骨頭裏,稍稍一喘息,泠冽的風便順著喉管往下,嗆得肺腑陣陣的痛。
她仰頭,窗外下著雪,是潔白無瑕的雪。
之後的記憶不再明朗,隱隱約約能聽見哐當的敲擊聲,再次回神後,她已經逃回了家。
手機裏卻多出一條發給林安的短信。
“救我。CG”
二十幾通未接來電,顯示的是同一串號碼。
等她回撥過去,卻始終沒有人接聽。
第二天,傳來林安出車禍的消息。
沒多久,她在北城一中的校門口遇到林安的母親。
重重的一巴掌後,是她憤怒的質問:“如果不是你給他發那種短信,他怎麼會出門遇到這種事。”
“是你害死他的。”
不遠處,汽車的喇叭聲將沈蘇溪混沌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狠命跺了下腳,等恢複知覺後,說:“那條短信不是我發的。”
陸禮懂她的意思,“我知道不是你發的。”
她看他。
他漫不經心地笑笑,“像你這種不鏽鋼的嘴,就算被人打個半死,也不可能發出這種求救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