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軒受了刑,背脊上的傷口一道摞著一道,宋驍背著宋寒軒創出天牢,一路上難免有些顛簸,宋寒軒愣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待宋驍將她放下時,她背後的衣服也已經黏在她的背上了。灰塵和血混在一處,帶著劣質的麻布料子,一同黏在宋寒軒背脊處的傷口上。大夫將衣物撕下為她上藥,她背上的皮膚同那布料粘連在一處,又是一陣疼痛向她襲來。宋寒軒的背,經過這一番折騰已經沒有哪處的肌膚算作完整了。
宋寒軒臉色慘白,可嘴角卻依舊噙著一抹笑意,對靖遠侯輕聲說道:“這次,是寒軒不孝拖累侯爺了。若非我意氣用事,您何必一把年齡仍舊奔波。”
宋驍沉著一張臉,罕見的沒把壞脾氣撒在宋寒軒身上。“什麼孝不孝的,我當不起。我自己當年選了這路,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無非早晚罷了,當下也算個好時機,我這把骨頭還沒爛,手裏也有兵。”
宋寒軒看著宋驍一臉的堅毅,本欲向這個老將軍行禮以示敬意,可剛要起身便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宋逸手下的那些玩意兒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宋寒軒身上有衣物遮掩的地方全叫他們給打了個邊,沒幾塊好肉了。她這麼一動便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不由得喘了幾口粗氣。
宋驍發覺她這邊的異樣,轉頭回來看她。“你這是要做甚?”
宋寒軒低頭,答到:“侯爺一片忠肝義膽,為國為民,值得寒軒一拜。”
不料宋驍轉頭便對著宋寒軒的腦袋來了一下,斥到:“我一把老骨頭了還輪不到你現在來拜,要拜等大業成功時候再拜!你是少主!若是為了拜我個老骨頭出了什麼岔子,我宋驍不就成了千古罪人?又有何麵目去九泉之下見太子!”
宋驍怒氣衝衝地揮袖離去,宋寒軒耳朵靈,聽著了落鎖的聲音。宋驍還帶著怒意,衝宋寒軒喊道:“你給我好好養病!”
宋寒軒苦笑一聲,趴在床榻上百無聊賴,手往枕邊一摸還真叫她摸到了本書出來。是本她素來不太喜歡的兵書,不過這時候好歹也聊勝於無。
兵書叫人犯困,宋寒軒不過才翻看了十餘頁便睜不開眼了,迫不及待地去夢裏找周公手談去了。等她酣睡一場美夢方醒,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沈蘇。
沈蘇眉頭微蹙,他本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蹙眉便更顯得他矜貴了。
宋寒軒趴在床上昂頭看他,抻著脖子笑問道:“沈公子皺什麼眉呀?”
沈蘇拿過了宋寒軒枕邊那本攤開的兵書,笑道:“此後沈某便要在小侯爺手下了,沈某愁自己的生計呀。”
宋寒軒幽幽地抬眼瞥了沈蘇一下,道:“沈公子若在寒軒麾下還愁生計,那寒軒手下便無可用之人了。”宋寒軒頓了頓而後說道:“沈兄今後還是不要叫宋某小侯爺的好。宋寒軒是反了宋逸的人,這宋逸的靖遠侯宋驍將軍不做,小侯爺的空名,我宋寒軒自然也是不願意擔的。”
沈蘇聽言單膝跪地,衝著宋寒軒行禮,口中說道:“遵命,殿下。”
宋寒軒閉上眼睛,沒有否認。
自從沈蘇歸順宋寒軒後,宋驍的宋家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些兵卒此刻都將宋寒軒視作要效忠的主人,而他們的老領導靖遠侯宋驍隻是他們的將軍。部隊裏的稱呼也發生了改變,他們對宋寒軒的稱呼盡數都變成了“殿下”,就連宋驍也不是如此,見了宋寒軒也是略一彎腰道聲“殿下。”這時候宋寒軒通常隻一頷首,應下這稱呼。
京城是天子眼下,將大批兵力藏在京城顯然不夠現實。宋驍隻將自己親信中最精銳的一小部分藏在了這,其餘能成事的大部隊被他隱匿在南部。南方多山,易守難攻,便於練兵。
宋驍當日劫天牢劫的明目張膽,反也反的聲勢浩大,宋逸再遲鈍這時也反應過來了。宋寒軒身上有傷,一路顛簸勢必會令其傷勢加重,可宋逸直奔著宋寒軒而來,就京城的這些人馬,豁出去全軍覆沒也很難在宋逸手下保住宋寒軒安穩無恙。宋驍當機立斷兵分兩路,他帶著一路主力引開宋逸的人馬,剩下一股精銳護送著宋寒軒到南方與主力彙合。
宋驍在各處都安插了探子,不出三日,他們起兵的消息便能傳到南方。沈蘇近兩年抽條,此時身形已同宋寒軒差不多了,甚至還要略高一點。宋驍本想令沈蘇穿著宋寒軒的衣物當個幌子,可他瞧一眼宋寒軒看沈蘇的眼神便都明了了。這種眼神分明同他當年瞧著小趙式時一樣,愛而不得又不得不隱忍著自己的感情。許是年紀大了見不得這些小兒女委屈,宋驍一心軟便再生不出叫沈蘇替宋寒軒的想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