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書亞,我就知道你會來。”
她的聲音不大,剛好足夠被聽清楚。
微張的帷帳對麵,深紅色的眼睛在沒點燈的夜晚,有些亮晶晶。
看似和諧的安靜並沒維持多久。
似乎是審視了一會兒,下一刻,約書亞矯健的身形就如一頭捕食躺在草叢裏的幼鹿的黑豹般,欺身而上,梵妮莎的雙手分別被他用手製住和踩住,他的膝蓋則穩穩壓住了梵妮莎的大腿,隔著薄被,依然堅硬。
而真正冷硬的薄刃也在同時,抵住了梵妮莎的喉間,一呼一吸的輕微起伏,都足以讓白皙柔軟的皮膚與薄薄的刀刃短暫相觸。
與上次深夜邂逅不同的是,這一次,梵妮莎並沒有表現出慌亂。
即便他們兩兩相對,距離近得隨時會被死亡親吻。
約書亞似乎有點不滿,眯了眯眼:“你是故意的?”
“你指什麼?”
“別裝傻。”約書亞加大了力度,重心放低,離她更近了些,說話時可以感到吐息的氣流在耳際盤旋,“那些消息,是你自己放出去的。”
梵妮莎直視著威脅意外滿滿的黑暗精靈:“啊,你是指‘博林卡家族是奧斯帕叛逆者,他們之所以敢連唯一的王族血脈都殺死,是因為公主並非阿爾法尼斯血脈’這件事嗎?”
她無辜地眨了眨眼:“這真是個很過分的傳聞。”
約書亞麵無表情:“哪怕是最低劣愚蠢的騙子都說不出這麼拙劣的謊話,假到了極點,無憑無據,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相信,也沒有人敢信萊茵皇帝的血脈不純。”
梵妮莎拖長聲調:“可你看起來好像是信了,為什麼呢?”
“明知故問。”
當然是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雖然推論過程如無根之萍般混亂無依,但結論卻是正確的。
這並不是一個憑空捏造的傳言,而是真相。m.X520xs.Com
在當前,它足夠虛假,能夠讓人當做謠言一笑置之,除了醉漢也許會當做酒醉的談資,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除了知道內情的人。
這是一枚合格的魚餌,投放到深深的湖裏,看起來平平無奇,讓別的魚兒都失去咬鉤的意願,可以順利排除幹擾項,唯獨對某些例外具備無法忽視的吸引力。
釣魚人需要做的,隻是投放魚餌,接著等待。
等待魚兒循香而來,等到魚兒明知餌後有鉤子,依然願意咬鉤。
當水麵的浮標沉沉浮浮的時刻,就是甩杆收獲的時刻。
約書亞手腕一偏,薄刃角度轉換,折射著月光,一小片冷冷的銀光映在梵妮莎的身上:“我本來以為這是一次伏擊,魚餌後麵必然存在著魚鉤,足以讓魚兒被刺得頭破血流,掙紮不開。但一路走來暢通無阻,防禦的確比上次要嚴密了不少,不過並沒有任何嚴陣以待的設計。”
梵妮莎:“不這樣的話,你不會來的,對吧?這隻是願者上鉤而已。”
約書亞:“看來謹慎小心的不僅是我。”
“應該是會羅織蛛網的不隻是你。”梵妮莎指正道,“我應該還是挺大膽的。”
約書亞:“如果有人當真,你立刻就會因為不純的血統引發萊茵皇帝的怒火,我估計死刑離你不遠,絞刑?斬首?還是別的折磨方法?我可不會這麼冒進。”
聞言,梵妮莎嘴角微微往下,很快就回到原本的弧度:“因為我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你,或者說,你們,卻是藏在不知道何處的黑暗裏,如果聲響不夠大,怎麼能夠引來你呢?”
約書亞沒否認:“我可不記得他說過你知道背後的隱情,是誰告訴你的?你母親?”
“他是誰?”梵妮莎抓住了關鍵詞。
“稍安勿躁,先回答我的問題。”約書亞的銀發順著他低伏下來的身體線條,落到了梵妮莎的肩頸之間,他的長發發質要硬一些,帶來些許不適應的癢意,“聰明的女孩應該知道形勢,現在是你在求我。”
梵妮莎咬了咬下唇。
這個黑暗精靈太機敏了,即使吃了一驚,還是很快看清楚了情勢。
的確,是梵妮莎有求於他,而且所求不小,不然也不會冒著風險去散播傳言。
她不甘心地點頭:“是。”
約書亞卻是不太在乎這個答案的樣子,比起追根究底,他好像更在乎梵妮莎的示弱順從。
他問:“你知道多少?你的血統不純,有人和你母親調換了你,嗯,然後呢?還是說……僅僅到此為止了。”
單刀直入,戳破了隱隱約約的皮影戲幕布。
如果梵妮莎是虛張聲勢,根本就難以招架這種精準的提問。
結果估計也就是到此為止,餌食被狡猾的魚兒吃了個一幹二淨,收回來的隻有空蕩蕩的魚鉤。
梵妮莎深知這個回答的重要性,但不免感到慌張。
因為她的確沒有一張可以出奇製勝的王牌。
除了幾乎對內情一無所知的幼年的和守口如瓶的伊蓮王妃,剩下所有的情報在約書亞出現前,都隻是推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