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集而來的貴族各有居所,總的來說還是在普賽克的核心地區,隻是大大小小的貴族群聚起來,難免要排個遠近高低,低位些的,就算有些傲氣,也不敢過分張揚,隻敢捏著鼻子圍在更大的領主身邊。
一路下來,到了沒什麼資曆,或是沒什麼能力的小家族,自然就隻能和平民聚集地住得更近些。
除了某些浪蕩子整日廝混在勾欄的溫香軟玉之間,不少人都趁著這個時候好好往來走動一番,務求多些人情關係。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誰都懂,商人們更是抓住這個機會,在貴族們的談笑風生間露一把臉。
梵妮莎所寄居的貴族是男爵出身,爵位並不算高,但居住的地方卻還不錯。
“喂,你去哪裏了?”少年的嗓音打斷了她的腳步。
“萊克少爺,我想,我沒有必要向你彙報我的行動。”梵妮莎繼續往前走。
十三四歲的少年見沒有叫住她,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追了上來:“你……你可別忘了多虧了我家,你才能有這個機會!”
“嗯。”
“雖然爸爸說你的家族以前也是不錯的,但現在你還隻是個平民,就算贏了,得到了陛下的賞識,你也要靠著我們麥克盧爾家族的提攜,不然公爵殿下可不至於注意到你。”少年幹巴巴地說。
“哦。”
“你……”他不滿道,“你是在無視我嗎?”
梵妮莎:“怎麼會呢,因為你說的完全沒有任何錯誤,我隻能讚同你了。”
少年一喜,很快又瞪起眼睛:“那你為什麼總是神出鬼沒的?”
梵妮莎:“這和你似乎沒什麼關係。”
“你剛剛還說我說的沒錯,怎麼就沒關係了?!”
“我是麥克盧爾的朋友,而不是麥克盧爾的奴隸。麥克盧爾是公爵殿下忠實的下臣,絕不背叛的朋友,那麼,麥克盧爾需要事事向公爵殿下叩首求得準允嗎?”梵妮莎一笑,“聽說令尊打算將你送去公國,看來你一定會做的很好,不墮麥克盧爾的威名。”
“你……!”少年漲紅了臉。
梵妮莎關上了門。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變了很多,如果放在一年多以前,她還身在宮廷的時候,肯定會覺得萊克·麥克盧爾的行為非常失禮,說不定還會因為被冒犯而感到憤怒。
但現在卻沒什麼感覺,既不被激怒,也不覺得欣喜。
越發寧靜了。
不過,梵妮莎也發現,她並不討厭這種變化。
她特意挑選了一番,才選中了麥克盧爾男爵。
在已經作為小人物,缺乏足夠的根基和資本的前提下,如果還冒失莽撞行事,就隻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在各種方麵輸了別人一大截,當然隻能謹慎小心,想辦法揚長避短,從其他方向達成目的。
雖然在曆史上不過是一筆帶過,但梵妮莎還大致記得伊迪斯王國的結局。丹頓伯爵一直打壓國內貴族,等到勢力到了極點的時刻,自然而然就取而代之,但不幸的是,這個年輕的王國沒建立幾年,還沒從國內動蕩中緩過神來,就遇上了第一次魔族入侵戰爭,在混亂中被吞並。
在此之後,神殿就刻意鞏固各國王室權威,集權於中央,避免裂土封爵,分散國內權利,以至於戰爭期間貴族們各懷鬼胎,平民不知道該追隨誰為主,難以齊聚人心。從那之後,作為臣子想要篡奪王位,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既然已經知道伯爵的野心永無止境,就能試著對症下藥了。
梵妮莎他們的目的是竊取人魚標本,但由於它作為噱頭被宣揚得人盡皆知,一旦不翼而飛,拍賣會上沒了這件珍貴的拍品,無疑是在打伯爵的臉。
更別提,拍賣會的名義是伯爵號召貴族為王室募集資金。若伯爵令其他貴族捐出珍藏,自己大肆宣揚的珍寶卻在關鍵時刻不見了,她的威信無疑會下滑,擁戴國王的公爵黨羽自然會抓住這個漏洞攻訐,就算伯爵捐了十數件價值高昂的,隻要丟了這一件,說不定事態就會發展為伯爵用心不誠,蓄意隱藏。
啞巴吃黃連尚且會覺得苦,更何況伯爵遭了這無妄之災,又怎麼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在蜘蛛的盛怒之下,梵妮莎他們的小命還保不保得住,就是個問題了。他們可還不想躲躲藏藏,冒著風險過日子。
所以必須先把後路找好。
既然拍品的消失會引起軒然大波,那不如最開始就掀起一場更大的波瀾。更大的浪花,會在分秒間吞沒小的浪花,讓人無暇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