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泛側頭去看雲觴那邊,顯然有意見。
不過試戲也是謝縱原本的打算。男二這個角色,他敢大言不慚地說,此刻沒人比他更了解。
他並不想因任何因素而改變,再說,作為一個參與過這部電影,與她相伴五年的人,他還能沒點底氣嗎?
雲觴往後靠了靠,手一抱,那副眉眼看人總是帶著諷刺一般,輕佻地笑道:“他這樣子,像是沒拍戲經驗的人嗎?”
謝縱從容道:“導演、製片,你們好。我叫謝縱,經紀公司是麒麟天華,當練習生有兩年,目前參加過一些劇組的龍套角色,之前在秦朗導演的《淬火風華》劇組總算演了個能有點發揮的角兒,飾演暮梓矜扮演的女主的弟弟。我今天來試一下《穿梭者》中,‘遙遠’這個角色。”
製片笑了,看向雲觴:“他這能算有拍戲經驗?前幾個都比他經驗豐富。”
試鏡房間不能抽煙,雲觴拿起了電子煙,勉強應付了下行內規矩:“你沒聽過秦朗的劇組是取經寶地?那他也算是取過經的了。”
製片發笑:“那我去秦朗劇組待兩天,是不是也算取過經了?”
洲泛敲了敲桌子,道:“你可以開始了。”
“好。”謝縱含笑一點頭。
每個演員都有自己的一個“開關”。
謝縱的“開關”讀條比較久……
他這人不容易遺忘感情,任何情緒的波動,似乎都會在以後的歲月裏一直一直,潛伏在記憶的某個區域中。
即使事件已經想不起來了,情緒卻仍然存在那,它們幫助他一點點學會堅強,也學會平靜,學會如何規避那些教訓讓他體會過的錯誤帶來的疼痛。
這樣的學習方式很慢,也許遠不如記住事件的因果邏輯,可這是獨屬於他的學習方式。或者說,他這人隻會這麼成長走路。
就好比他記住了雪的情緒,記住了厭塵靈這個人帶給他的痛。
而那些情感因子不像事物的邏輯那麼冷漠理性,當他一閉眼,觸碰關於它們的記憶,它們就像猙獰的猛獸要掙脫枷鎖,由於記憶是那麼深刻,它們穿過經年的曆程,仍向他發出了清晰如昨日的嘶吼。
人們總是記住了事件過程,而忘了當時的感受,如此時間便能撫平心靈的一切漣漪。
謝縱卻不是這樣。
於是他學會了另一種適合自己的調整方法,就是每次需要打開“開關”的時候,便無所畏懼地去承受一遍,揀出他所需要的,無視那些不需要的,讓它們在關閉“開關”的時候再次沉寂。
他閉了一會眼睛,再次睜開時,眼裏的光芒便不一樣了。
空洞、冷漠的瞳仁深處似乎隱藏著一頭要吞噬一切的怪物。
攝像機鏡頭在他眼中仿佛不存在,一束白光打到他冰冷的臉上,有股尖銳利器泛出反光的堅硬質感,又會讓人聯想到鋼化玻璃粉碎時的那種脆弱。
出乎意料地,謝縱脫掉了幾乎全部的上衣,隻留下一件貼身T恤,露出少年人特有的纖瘦緊質的身軀,腰部繃緊的線條漂亮又顯出一種柔韌感。
撲通一下,他跪在了地上,全身緊縮發抖,看上去脆弱無助。
他開口時,聲音有種小野貓受傷哀鳴的柔軟感:“我是個罪犯,即使我隻不過搶了一袋麵包而已……在那裏,犯過錯的罪犯隻有不停勞作,直到活活累死的價值。”
他細細抽泣:“看看他們給我吃的是什麼……我恨不得殺光他們,大家一起死算了。我為什麼要救那些人?為什麼要為那些迫害我的人勞作?”
顯而易見,情緒隨著台詞進一步呈現的黑化,應該越來越激烈失控,可是謝縱的語調卻反而慢慢溫和起來,清澈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下去,懸停在尖瘦的下頜處,使那副麵目竟變得仿佛慈悲溫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