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暈眩過後,雲琇驀然睜開眸,鋒利的眉眼軟和了下來,雙手附上了微微鼓起的小腹。
快五個月大的孩子像是體會到了額娘的心情,動了動身子,安撫了思緒萬千的雲琇。
夢中的驚懼與絕望全然不見,隻剩下一片平靜。
……
黑暗中,雲琇正沉著臉思索著什麼,燭台唰地亮起了明火。守夜的宮人聽聞了主子的叫喊聲,寢殿便上上下下地忙活了起來。m.X520xs.Com
大宮女瑞珠小心地掀開床帳,急切道:“娘娘,可是被魘著了?”
文鴛端了一盆熱水,用熱毛巾擰了擰,輕柔地擦拭著雲琇的額間,麵上是與瑞珠一樣的擔憂。
今兒不是她們守夜,故而穿戴得匆忙,發髻也來不及挽,一邊遣人去熬安神湯,一邊急急地趕來。
娘娘懷了小阿哥,雖說過了平安度過了前三月,但若是做了噩夢,焉知會不會有個閃失?
莫說她們自責,就算皇上、皇太後,甚至太皇太後,也饒不了她們。
“無事。”雲琇倚在榻上,按了按眉心,啞著嗓音問她們,“幾時了?”
“四更天。”文鴛低低地答,擦拭的動作愈發小心,“娘娘盡管安睡,時候還早著,奴婢守著您。”
“明兒還得請安,你們去歇息吧。不過是個夢罷了……”雲琇就著瑞珠的手喝了口安神湯,最後漱了漱口,重新閉目躺了下去。
見雲琇的神情安定,想必脫離了夢魘,瑞珠鬆了口氣,給她掖好了錦被,熄了燭火,靜靜地退出裏間。
掌事的董嬤嬤恰恰趕到,神色凝重,“娘娘可還好?”
雲琇隱隱能聽到她們壓低的聲音:“娘娘睡下了……懷了小阿哥……萬邪不侵……”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遠去,殿內重歸寂靜。
窗楹裏透過絲絲月光,朦朧地灑在床帳上。雲琇半闔著桃花眼,眼睫微垂,幾縷黑發灑在唇邊,染上了一抹豔色。
阿哥?
還真是一個小阿哥。
被褥微微鼓起,玉白的手搭在小腹上端,雲琇再一次憶起了夢中的場景。
早年得意,寵冠後宮,無人能與她相爭,一切都與現實合上了。
她微微扯唇,露出一個諷笑。
小五胤祺不得重用,還沒出生的兩個孩子,一個幽禁致死,一個幼年病逝。
太子被廢,她最看不順眼的德妃成了太後。雖說膝下骨肉倪牆,去的也比她早,但至少壓了她一輩子,死後榮光十足,還能與先帝合葬。
而她呢?
沒有太妃的名頭,新帝登基後,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誰都能踩一腳,誰也不會憶起,她是昔年風光無限的寵妃娘娘。
……這些倒也罷了。
是她蠢,小九亦然。摻和奪嫡,技不如人,沒什麼好怨怪的。
讓她如墜冰窖的是皇上。
那把插入心口,鮮血淋漓,給予致命一擊的的刀,正是現下寵她如珠,待她如寶的康熙皇帝。
年輕時的甜言蜜語算不上什麼,再絕豔的姿容也抵不過時光的侵襲。晚年的時候,他一個接一個地納漢女,哪還記得從前的誓言!
——“若宜妃跋扈不敬,不必顧及朕之心意。”
心意?什麼好笑的心意?
喜愛她的時候,說她的小脾性分外動人;把她拋到腦後去了了,便嫌她跋扈,一點體麵都不留。
她的一顆心都係在皇上那兒,以他為天,處處體貼,做好了寵妃的本分。即便驕縱,與人爭寵,也把握好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