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歡樂穀打造的古城裏,古時候的七夕節被舉辦的盛大又隆重。

青石板的路旁,青瓦飛簷上,全都被掛上了花燈,路邊的攤販,除去最多的賣吃的,剩下大多也是賣燈的。

來這裏不圖著玩,也是個很好的約會聖地。

在古韻綿延的街道裏,時光都好像慢了下來,柔和的花燈,把身邊人也映照的別樣溫柔。

竹歲捏著酒杯,視線略過近處的佟向露,從清吧二樓小陽台往下看,看到的就是這一派不知今夕何夕的場景。

她們晚餐後一路走來,宋真吃了些攤販賣的小食,便在這種緩慢的調子裏困倦了。

宋真今天剛開始拘謹,被竹歲說的岔開了思路,便真的敞開了玩,沒管其他了,竹歲不一樣,她是從進了遊樂園就心頭雪亮。

她不僅玩的很高興,也瞧得很清楚。

今天一天,從進了歡樂穀起,佟向露就時不時的出現在她們周圍。

不遠不近的,說是跟著她們呢,每每餘光瞥到,佟向露和男伴多是在說話,麵帶笑容的,很愉快享受。

說不是跟著她們呢,歡樂穀這麼大,竹歲規劃的路線並不常規,中間跳過了好幾個重點宣傳的高人氣項目,就這樣,不奔著甩人的目的,慢悠悠排隊一個個項目的玩著,一路上還能接二連三的撞著佟向露……

嗬,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既然不是巧合,那就是有意為之。

晚餐又是一起吃的,來古城也是一起來了才解散的,在歡樂穀裏都能把她們找到,更不用說占地不到一個主題區的古城了,如果還想跟,那不是更簡單?

竹歲背著困倦的宋真走路時,可不就剛好的,在周圍能瞥見佟向露的身影。

既然甩不掉,對方也如尤隊預料的一樣鐵了心,那竹歲自然是找個安靜的地方,給佟向露發揮的空間了。

這不,選了家人少的清吧,竹歲上沒人的二樓,前腳剛把宋真放在沙發上,從陽台往下瞧去,佟向露後腳就進了門……

有些時候,太過湊巧,那就不是湊巧了。

有些事心裏清楚,不用非要說出來,竹歲收回視線,她腦子裏想了很多,於這清吧的二樓之上,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竹歲視線又轉向佟向露。

佟向露正要回以一個微笑之際,那視線再次略過她,佟向露嘴角一僵。

“佟小姐就一個人?你今天帶的那位……”似是想了會兒措辭,頓了頓,竹歲才接道,“朋友呢?”

“是可以這麼叫吧,還是說應該叫男朋友更貼切?”竹歲又補充。

佟向露人在對麵的沙發邊上,聽到竹歲的問話,人跟沒骨頭似的靠坐在沙發上,端起酒杯喝了口,紅色的酒液在散射的光線下粼粼隱沒於她的紅唇,仰頭抬手的動作,將身體都舒展,裙裝很好的拗出流暢曲線來,不得不說,單是看這場麵,很是賞心悅目。

玩慣了愛情遊戲,佟向露對自己的優勢魅力,也很清楚。

巧的是,這種若有似無的撩撥,竹歲也很了解。

甚至和佟向露是在實踐中得來的不一樣,她是在培訓的時候,學習手冊上白紙黑字的羅列種種,再一一演習,是滲進骨子裏的,那種鞭辟入裏的了解。

放下酒杯,佟向露體態變得更隨意了些,扭頭過來,語氣也更隨意道。

“就是朋友。叫男朋友還沒到那個份兒上,再說,”佟向露紅唇挽起,露出個迷離的笑容來,又呷一口酒,也往陽台下看了一眼,閑閑道,“他在我眼裏,也還不夠當對象。”

說完轉頭過來看著竹歲,一字一句道,“心思都寫在臉上,當朋友就行了,當男友,未免有些直白無趣。”

長指在空中往街道上點了點,“剛還在那兒呢,現在麼……”

佟向露攤手聳肩,一派天真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去哪兒了呢,但那麼大個成年人,想來倒也不會丟的。”

竹歲揚了揚眉,倒並不承接佟向露眼神中遞來的風情,對方眼神剛送來,她就微微垂了眼睫,避開了這撩撥意味十足的嗔視,讓佟向露對著瞎子拋媚眼兒,很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片刻的靜默中,竹歲捏著手上的杯子輕輕晃動,酒液泛出漂亮的金色,她卻不動口。

佟向露沒個正形,這麼點兒時間,已經深陷進了沙發裏,歪斜著身體,長發披散,慵懶而隨性的樣子,像是一隻品種名貴的貓,在曬著陽台投進來的稀疏月光。

很是有一陣,兩個人都沒說話,佟向露不斷打量著竹歲,目光在她身上滑動,而竹歲隻端正坐在宋真麵前,身體擋住宋真的頭臉,垂著眼睫,如老僧入定般,巋然不動。

佟向露的目光最後落在竹歲手上繼續搖晃的酒杯上,定了片刻,又挪開了。

“竹科長今晚上和我說的話倒是多,怎麼,今天心情好,轉性待見我了嗎?”

竹歲“這話是怎麼說的?”

佟向露“就字麵意思啊,平時你對我的樣子,說的那些話,總不能說是待見我吧?”

能一路追過來,竹歲以為佟向露會當之前的尷尬都沒發生過,結果她果然不是尋常人,也不走尋常路,竟是全然的不避諱。

她這麼坦蕩蕩,竹歲也沒什麼裝的必要,不過不裝,話倒是可以委婉點兒。

“這我覺得不能怪我。”

“哦?”一個字,眉梢高高挑起,調子被佟向露拖得宛如撒嬌。

竹歲還是那個樣子,並不受佟向露影響,有一說一道,“怎麼說我都是一區腺素科的科長,之前有我堂姐和布朗夫人的事,之後,三院又提出了對z試劑臨床實驗全程監督的建議,我們提出條件後,又遲遲沒給答複,這麼好幾樁事情前後加起來,佟小姐不覺得,我對你態度好,才奇了怪了嗎?”

“所以說之前的態度都是站在身份的立場上咯?”

竹歲看了一眼裝睡的宋真,意有所指道,“倒不如說是,今天晚上難得的和諧,是因為我恰好需要嗎,真真需要……”

相處竹歲向來叫宋真大名,難得叫親昵的疊字,還當著佟向露的麵,調子壓得低,聽得宋真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說不上來的窘迫。

佟向露視線跟著竹歲落在宋真身上片刻,會意,“是怕我嚷嚷起來,打擾宋老師睡覺,所以才好聲好氣和我說話嗎?”一霎低頭哂笑起來,“嗬,竹科長不愧是好女友啊。”

話語中裹挾著些露骨的諷刺。

“小事,應該的。”

佟向露聞言,笑容更不走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視線定定的粘在宋真身上,漸漸變得深沉起來。

竹歲則拿起酒杯,突然走到陽台的欄杆邊倚著。

女人雙手放在背後撐著欄杆,在滿街花燈的通照包裹中往室內看,那一雙長眼仿佛會聚光般,瀲灩著明滅的燈火,極為蠱人道,“佟小姐這幾句話的意思,今天是想和我好好聊天?”

“我每天都想和竹科長好好聊天啊,這不,是你一直沒給我機會不是麼!”

“這樣。”竹歲點了點頭,光流轉在她如緞子的烏發上,耀眼的驚心動魄,“那既然如此,好好聊天的開局應該是坦誠吧,我就大膽問佟小姐一句,三院的主意到底拿定沒有啊?”

“你是問公布阿爾法臨床實驗數據一事?”

“也隻有這麼一件事了吧。”

佟向露也垂目下去,長睫又卷又翹,刷過增長的睫毛液,合著精致的臉龐,顯得她此刻像是個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