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呈楓這段時間壓力很大。
網上的罵聲太多,還被人肉出了個人信息，他已經連續收到好幾封詛咒信。
他聽了房東小芸的建議，這幾天一直沒有上網，待在家裏不出門。
隻是他睡覺時,總會做噩夢。
先是夢到受害者家屬,質問他為什麼不救人。
而後又夢到四名受害者的冤魂,抓著他的腳踝,問憑什麼隻剩下他和另外一個人存活下來。
吳呈楓像往常一樣從夢中驚醒，他滿是冷汗，躺在床上定定的望著天花板。
倒不是被嚇到了。
主要還是夢中他不能反抗，隻能被鬼和家屬追著打，特別窩囊。
看來下回睡前要做好心理暗示，嚐試給夢裏的自己爭取一把加/特林。
不管是人是鬼，在加/特林麵前，眾生平等。
再敢往他夢裏鑽，全給他突突了。
他發了一會呆,感覺心情變好許多。
地上散落著垃圾和啤酒瓶,本來就不大的出租屋,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
吳呈楓沒有理會從腳邊爬過的蟑螂,打開冰箱,在裏麵找到半盒雪糕和一瓶冰鎮啤酒。
看著就胃疼，
他不想叫外賣,之前有一次外賣員送餐時認出他。
臨走前,吳呈楓聽到外賣員嘟囔一聲人渣。
從那以後，吳呈楓不出門,也不叫吃的,隻靠房東小芸偶爾幫忙帶點東西回來。
他感覺自己就像過街老鼠一樣。
每次被罵,他的手都癢得厲害，想捅人。
吳呈楓一邊磨刀一邊喝酒，告訴自己不要衝動。
師父教他一身本事，是要他斬妖除魔的。
可別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自己就先成了魔。
殺人不是好道士，要忍耐。
吳呈楓越磨越開心，就在他快磨出火星子的時候，電話忽然響起來。
吳呈楓放下刀拿起電話，是房東小芸拜托他去接弟弟。
這時候吳呈楓才意識到，原來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他拉開窗簾，外麵的太陽很刺眼。
吳呈楓眉頭一皺，又把窗簾猛地拉上。
好熱，不想去。
但他主要靠小芸跑腿買東西，又不能不去。
電話裏傳來小芸悅耳的聲音，“抱歉楓哥，我爸爸住院，這邊實在是離不開人。我其他朋友又都在外地，就隻好拜托你去接小可。”
“沒事的，我也想出門走走散散心。”吳呈楓掏出小本子，先給小芸記上一筆。
等掛斷電話，他拿著本子看看。
發現女房東小芸確實對他很不錯，算是他好朋友，那就不跟她生氣了。
吳呈楓又拿筆，把剛剛記得那筆劃掉。
…………
夏天悶熱，讓人透不過氣。
苗臻守在吳呈楓接孩子的必經之路上，在路邊的冷飲店，買一杯冰鎮檸檬水。
店員幾個年輕的女學生，她們做東西的時候，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其中一個女店員晃著檸檬水，被同伴推出來。
她看了眼苗臻的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你是和尚？”
苗臻正在思考粥裏的材料是葷是素，要不要來一份嚐嚐。
見苗臻沒反應，女店員又問了一遍。
苗臻點點頭，“小僧，是正規和尚。”
女店員被他的話逗笑了，“和尚還分正不正規？”
苗臻環顧四周，抬手指指街對麵樹蔭下，一個擺攤的老和尚。
“那人就是假和尚，剃了頭，穿著在淘寶買個幾十塊的僧袍，就出來騙人錢財。”
這座城市，假道士假和尚特別多。
郊區倒是有一個佛寺和一個道觀，兩家距離很遠，平時也沒起過衝突。
苗臻在網上查資料，感覺是正經地方，準備有空過去拜拜。
如果能和那裏的和尚討論一下佛法，那就更好了。
幾個女店員見苗臻好說話，長得又好看，就聚到收銀處，和他聊天。
“你不是和尚嗎，怎麼還會逛淘寶。”
“你用智能機？我以為出家人都用小靈通。”
“你們可以喝檸檬水嗎？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喝奶茶。”
苗臻迷惑的看著她們。
他們是和尚，又不是原始人。
小和尚原本那座廟，都有wifi覆蓋，智能手機還是老和尚送他的成人禮物。
就是他們不太會用這玩意。
買手機的店員見和尚來買手機，就熱情的幫老和尚下載幾個和佛學相關的軟件。
手機買回來，一老一小兩個和尚每天拜完廟裏的佛像，再拜下軟件上的虛擬佛像。
花花世界沒接觸到，念的經倒是越來越多了。
苗臻在現代社會待過，智能手機玩的很溜。
最近還下載幾款遊戲，在裏麵掛機養虛擬□□和大頭娃娃。
正巧苗臻要等的人還沒來，冷飲店現在也沒客人。
他就坐在店裏蹭空調，陪幾位年輕可愛的女施主聊天。
一個膽子大的女店員探著上身問苗臻，“小師父，你會看手相嗎？”
苗臻搖搖頭，“小僧愚鈍。”
女店員還想問什麼，苗臻喝完檸檬水起身告辭。
“再留一會唄，外麵那麼熱。”女店員走出來，拿著手機，“能加個微信嗎？”
苗臻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趁女店員愣神的時候，邁步離開。
同伴上前拍拍女店員肩膀，“別傻了，人家小師父都走了。”
女店員聲音飄忽，“你不知道他笑起來有多好看。”
“他不一直笑眯眯的麼。”同伴隨意道。
“不，他剛剛衝我一個人笑來著。”女店員捂著胸口。
“多好看？”
“就，他一笑，我就……，怪不得古代昏君那麼多，我要是皇帝，他進了皇宮就別想出去！咯咯咯！”
同伴給她遞杯冰水，“冷靜點，別做夢了。”
“啊啊啊！我可以！”
她們以為苗臻聽不到。
但苗臻其實沒走多遠，他就在冷飲店外的樹下。
店裏人看不到這邊，但女店員激動的聲音，還是傳到苗臻的耳中。
他咬著吸管，偷偷往店裏看了一眼。
小姑娘笑的很詭異，苗臻縮回腦袋。
真是讓人害怕。
地圖上，吳呈楓的小人已經開始往這邊走。
大概再有五分鍾，他們就能碰麵。
苗臻摳開杯子，往嘴裏倒冰塊。
不遠處騙錢的假和尚鄙夷的看著他。
苗臻看他滿頭是汗，熱的頭頂冒煙，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就走過去問他要不要來塊冰塊。
他今天剛來這裏蹲點的時候，有一個老太太被假和尚騙了抽簽，被拉著要錢。
苗臻過去給老太太撐腰，算是破壞了假和尚的生意，兩人結下點梁子。
假和尚行騙之前去附近的寺廟逛過，確定苗臻不是這邊的和尚。
見他年紀輕輕，以為他也是假的，是個小騙子。
他覺得苗臻是來搶生意的，就猛地抬手將他的杯子打翻，指著他的鼻子嗬斥道：“小小年紀，就出來坑蒙拐騙！你看看你想什麼樣子！在店裏和女施主打鬧，在外麵拿著這種東西喝。你哪來的錢，說，從哪騙來的錢！”
苗臻把冰塊挪到腮幫裏，才空出嘴來，“是女施主給的，不是小僧騙的。倒是施主，行騙也行的如此認真，看得出也是有恒心之人，為何不做點正當營生？小僧一路上，看到有店鋪找臨時工。施主身體硬朗，怎麼不去試試。”
假和尚心虛，被他這麼一說，立刻跳起來，臉紅脖子粗的罵他。
苗臻從懷裏掏出買的小風扇，打開開關對著他的光頭吹風。
“天氣悶熱，施主莫要動怒，免得中暑。”
…………
吳呈楓一路上都很緊張，生怕被人認出來。
現在快到放學的時間，去學校的這段路上家長很多。
那些人沒事就喜歡聚在一起聊天，吳呈楓把口罩拉起來，怕被他們堵住。
可是走了半天，也沒看到幾個人。
吳呈楓正覺著奇怪，忽然看到前麵圍成一大圈的人。
就連冷飲店的店員，都在店裏探頭往外看。
吳呈楓本來不想惹事。
但那邊實在是太熱鬧了。
他走了幾步，沒控製住人類的天性，也跑過去跟著湊熱鬧。
人群中間有兩個和尚，正在吵架。
準確說是老和尚單方麵輸出，對麵的小和尚拿著小電風扇笑眯眯的給他吹風。
老和尚又是引用典故又是引用經文，將苗臻從頭到腳狠狠地罵了一頓。
周圍觀眾其實沒怎麼聽懂，但他說的聽起來很高大上，覺得應該是正經和尚，就跟著罵小和尚。
罵的不怎麼好聽。
吳呈楓站在樹後麵，皺眉仔細盯著兩個人看。
他是道士，雖然不是名門正派有傳承的道士。
可也算是修行之人，能看出點名堂。
那老和尚裝備齊全，看上去確實挺像那麼回事。
八幾年的時候，就規定和尚受戒不用燒香疤。
最重要的是，那老和尚頭頂的戒疤好像是貼上去的。
不是每個人都知道這個，圍觀群眾大多隻在電視裏看過和尚。
影視劇裏的和尚腦袋上都有兩排點，老和尚腦袋上有點，小和尚腦袋上沒有。
圍觀群眾覺得，有點的應該就是真的。
對麵的小和尚長得俊美白淨，身上倒真有得道高僧的氣質。
可他嘴裏嚼著冰塊，一手拿著小風扇，一手拿著大屏智能手機，手機殼還是貓和老鼠的。
吳呈楓不太了解和尚，不知道和尚是不是都這麼入世。
一時間有點分辨不出他的真假。
等老和尚罵完，小和尚揣好手機風扇，過去單手控製住老和尚，抬手在他腦袋上摳了一會。
老和尚頭頂圓圓的戒疤被摳下來。
老和尚想掙紮，但怎麼都掙脫不開。
等頭上的點都被摳下來後，場地瞬間安靜下來。
苗臻擦擦手上的汗，看假和尚臉色漲紅，似乎是要背過氣去。
他想了想，忽然意識到自己魯莽了。
又按著他的腦袋，把圓片重新貼回去。
末了拍拍假和尚的肩膀，“施主，還是不要再行騙了。郊區有寺廟，廟裏有武僧。若是真叫附近的寺廟知道有人裝成和尚行騙，武僧們棍法慈悲，雖說不至於超度了施主，但一趟醫院還是少不了的。”
周圍人群也反應過來，聽了苗臻的話哄堂大笑。
笑完，又轉頭開始指責假和尚。
說的話很難聽，一群人嘴上罵還不夠，還要拿出手機拍照要發到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