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慶元年六月十六,黃昏,一聲嬰兒啼哭響徹壽康宮。
適時,紅霞漫天,祥雲見世,宛若鳳凰啼鳴。
“是個小公主!”穩婆用繈褓包裹女嬰,交給宮人抱出內殿。
殿外樓喻焦急等候,他緊緊握著霍延的手腕,試圖從他身上汲取一點力量。
樓荃也在旁邊急得冒汗。
唯有樓績,在江嵐發動時就一直陪在內殿,根本不管什麼“汙穢”之說。
好在江嵐這胎懷相穩,加上有過三次生產經驗,平日裏積極鍛煉身體,生產時倒還算得上順利。
小公主被抱到樓喻麵前,樓喻心中霎時盈滿感動。
他根本不敢抱,隻傻笑望著繈褓中皺巴巴的嬰兒,哽咽問道:“太後可還安好?”
“回陛下,太後安好,隻是後頭還有一個。”
樓喻點點頭,他娘是雙胎,還得等。
“好生照料小公主。”
不多時,另一聲啼哭終於響起,隻是聲音比前頭要弱上幾分。
“恭喜太上皇,是個小王爺!”
男嬰被抱出來,樓喻看了幾眼,便急匆匆要往內殿衝。
“陛下,您不能……”
“有什麼不能的!”樓喻嗬斥一聲,匆忙踏入內殿,行至江嵐榻前。
雖生產順利,可江嵐到底年紀大了些,生完就昏睡過去。
樓喻指甲掐著掌心,硬生生憋住眼淚。
無恙便好。
太後娘娘順利誕下一對龍鳳胎,朝野上下,盡皆為之歡喜。
龍鳳呈祥,好事啊!
況且孩子出生時,天際祥雲隱現,必是吉瑞之兆!
翌日朝會,樓喻直接下旨,冊封小公主為榮樂長公主,小王爺為瑞親王。
朝臣紛紛道喜,心裏麵想著滿月宴的時候應該準備什麼樣的賀禮。㊣ωWW.メ伍2⓪メS.С○м҈
皇帝喜氣洋洋,朝堂自然一片祥和,誰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觸黴頭。
朝會結束後,範玉笙叫住楊廣懷。
“楊相,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不知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楊廣懷悠悠問:“哪裏不對勁?”
“我本身不信道,若有冒犯,還請楊相見諒。我隻想知道,青鶴觀主的批語到底是真是假?”
他緊緊盯著楊廣懷的眼睛。
楊廣懷神色無波:“抱歉,我對道法隻通皮毛,青鶴觀主修道數十載,做出這樣的批語,自有他的道理。若是假的,他又怎敢欺瞞聖上?”
範玉笙腦子裏靈光一閃:“倘若,他是受……驅使呢?”
受誰驅使,他沒說出口,但楊廣懷聽明白了。
他知道,這樣的批語根本瞞不住範玉笙。
以前範玉笙沒提,是因為沒往那方麵想,可是現在看到陛下對榮樂長公主以及瑞親王的疼愛,便發現了蹊蹺。
“範相,請慎言。”
範玉笙對上他深邃廣袤的眼眸,猛地一個激靈。
他連忙拱手道:“是我著相了。”
楊廣懷遂笑道:“陛下心係天下蒼生,既是百姓之福,亦是朝廷之幸,其餘事,便放寬心罷。”
範玉笙心中輕歎:“陛下一秉至公,我的確不該糾結於那些凡俗瑣事。”
“範相想通便好。”
勤政殿,樓喻帶著霍延一起翻閱典籍,想要為妹妹弟弟取一個絕佳名字,可是翻了大半天,都沒找到合適的。
他往後一倒,書攤在臉上,鬱悶道:“叫什麼好呢?”
霍延拿開他的書,笑道:“關心則亂。”
“唉,就是想給他們最好的。”
樓喻純粹就是老父親心態。
霍延好笑道:“太上皇也想取名呢。”
“他都取三個了!”樓喻不滿道。
霍延:“……”
他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人真的將兩個小家夥當成女兒和兒子看。
“不管怎麼說,阿喻都得和太上皇商量一下這取名權。”
樓喻深知這個道理。
他趕忙前去壽康宮,看望了他娘之後,便打算跟他爹談一談誰給兩個小家夥起名字。
樓績:“名字?我早起好了。”
樓喻:“……”
“大的叫樓茝,小的叫樓固,怎麼樣?”
樓喻還能說什麼,隻能捧場唄。
他抱著最後的期待問:“乳名可起了?”
“這倒沒有,不過你們三個的乳名都是你娘起的,你娘這不是還沒休養好嘛。”
樓喻:“……”
他娘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他確實不能搶了取名權。
唉。
“我去看看阿茝和阿固。”
他沒走幾步,又頓了頓,“爹啊,您為何要給阿茝起這麼拗口的名字?”
樓績擺擺手說:“她一個女孩子,又是公主,被人叫名字的機會不多,叫什麼又有什麼區別?”
一般女子的閨名本就很少顯露人前,而且樓茝有封號,平常時候直接稱呼封號就行。
想到“榮樂”是自己起的,樓喻不由高興起來。
看完兩個小家夥,樓喻又回到勤政殿。
昨日會開到一半便被打斷,今日得接著開。
京郊的工廠和大學教舍皆已完工,就等著招聘工人以及舉子入學。
工廠和教舍大多借鑒慶州新城,令京城老百姓耳目一新。
他們以往隻在報紙上看過關於慶州新城的描述,不知慶州新城到底是何模樣,而今親眼看見,便覺得慶州“工人”做活的地方也太好了吧!
“工人”是《京城旬報》上的新詞。
《京城旬報》上登載了招工啟事,裏頭就提到了“工人”這個詞,就好像進入工廠做活的人,突然被賦予了一個嶄新而有力量的身份。
“我去工廠附近看了,那屋子不怎麼好看,不過玻璃窗倒是挺多,一排又一排的,那得多少錢哪。”
“反正是朝廷出錢,你在這瞎操什麼心。”
“聽說紡織廠要招不少女工,我家閨女滿十六了,不知道能不能進去。”
“你真打算讓閨女到城外做工?那邊那麼多男人,你放心?”
“紡織廠都是女的,這有啥不放心的?”
“紡織廠離家裏也不近啊,你閨女每天來回不折騰?不僅折騰,還危險。”
“那我再想想。”
京郊工廠距京城大約十裏路,腳程快的壯年男子,走一趟至少得半個時辰,若是女子,估計得花費更長時間。
從紡織廠下工,一路走回京城,估計城門都落鑰了。
這個問題讓城內想要去做工的百姓望而卻步。
工廠附近也有零星幾個鄉鎮村落,鄉鎮村落沒有宵禁,女工可以自由來回,但這些村落又能為工廠提供多少女工呢?
所幸,工廠定址時,樓喻就想過這個問題,並想好了對策。
某日,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京城老百姓突然看到一輛奇怪的牛車。
那車車身偏長,前頭有兩頭牛拉運,車廂前後左右都有玻璃窗,裏頭空間寬敞,估計能坐下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