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了小半夜,最後自己湮滅了,因為周遭再沒有可以引火的樹木或者枯草了。
當然,張洛去陛見的機會也一起燒沒了。她哆哆嗦嗦的趴在滿是塵土的榻子上,抱著那隻拿書本子墊起來的枕頭呼呼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醒過來的時候,小倉庫的門也給打開了,外麵已經下了好大一場雪,四處白皚皚的。東跨院燒糊了瓦礫,陪著白雪,就好像一匹臥在地上的斑馬。徐師傅很煞風景的一個人在遠處鏟雪。
“吆,張會計醒了呀?劉高班和你說了沒有,雞鳴起身?”
“徐師傅,我……肚子有些餓。”張洛可不想提這個話題。
徐太監把手裏的笤箸伸給張洛,“官家一會怕要宣召你,到時候就有早飯吃了。先把雪掃了,好去梳洗。過了午時,櫃庫的人才得閑來給送鋪蓋。”
張洛看看地上的還咯吱咯吱的鬆雪,嚇了一大跳。她沒來錯地方吧?這裏是北宋的皇城,枕頭是拿會計書墊起來的、屋子隻是徒有個頂兒,現在連洗臉水都要拿雪來應付。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繼續睡大街呢。想到這裏,她忽然想起自己從醉杏樓帶來的鋪蓋,還在劉太監那裏。
“徐師傅,我還有點東西落在劉大人那裏了。我去……”
“落在他那裏就是他的了。若是值錢的,這個時候也早就賣去了當鋪。”徐太監倒背著手,扔下張洛,一個人自顧自的去了。
好在徐師傅料事如神,張洛雪才掃一半,就有太監和婆子來找她,幾下把她打掃利落了,就順著昨天過來的天街,一路把她引進了一處好像是玻璃堆出來的世界裏。
遠處的亭台樓閣固然是因為蓋了雪,但是下麵有清亮的池塘,與天相應。又有太湖怪石,加上一叢一轉的花卉苗圃,晶瑩如畫,在藍天,白雪和碧池間點綴著,顯得既闊綽又不俗氣,絕不是門前金粉大書可以比擬的富貴。
進到池塘對麵的“荷釣堂”,頓時暖意撲麵。麒麟祈意圖樣的鎏金大香爐裏,嫋嫋的冒出陣陣香煙。炭火在暖爐裏劈裏啪啦的響著。張洛凍了一天一夜的皮,都開始癢癢了。然後肚子就不由自主的咕嚕咕嚕起來。
“張會計這是餓了許久了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帶著笑意,從後麵傳過來。這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但是卻溫暖,極具磁性。張洛趕緊回頭去看。原來是一個穿著白色暖袍子,頭上帶著一頂白玉石冠冕的道士,臉頰圓潤,留著的胡須看起來也很順眼。隻是他背後有個也穿著道士服的太監,在對張洛一個使眼色,叫她低頭下拜。
“這位……仙人,我是餓得有些厲害了。”
張洛趕緊耷拉下腦袋,學著李媽媽的架勢福下去,但是火候太差,一下磕在地毯上。這地毯也是毛茸茸的,無論是摸著,還是踩著,都讓人有種想上去打個滾的衝動。
“叔淨,傳早膳。”玉冠道士笑著,抬抬手,叫張洛不用拘謹,隻管坐下。
傳上來的早飯,雖然隻有粥、包子和小菜三四碟子,但是無論是粥米的透亮,還是小菜的滋味,都讓張洛一下覺得這裏又是皇城了。吃著吃著,她甚至懷疑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是不是做了一個噩夢。玉冠道士原本還懶懶的,但是看見張洛吃得這麼香,忍不住也把自己碗裏的碧粳米粥和小菜都吃了下去,還又叫手下的太監給多添了一碗。
“果然是眾樂樂。”玉冠道人瞧著張洛滿意的摸摸肚子,笑了起來。“不知道張會計是哪裏人呢?”
“濟南人。”
太監趕緊在一邊咳嗽。張洛想了半天,又加上一個稱呼“仙人。”
“哪年生人?”
“19……”張洛忽然卡殼了。她現在是在北宋,如果說自己生在現代,那不是要叫人當成是說胡話的瘋子嗎。好在她還記得自己昨天在報名找金蟾的表上說,自己是乙亥年生人。“乙亥年生人。”
玉冠道士身後的太監,嚇得把手裏托著的水盂都掉在了地上。“哐啷!”
玉冠道士瞧瞧他,然後這太監插嘴進來問:“你叫張洛?弓長張,洛水的洛?齊州濟南府、乙亥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