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宮外小禦街往楊橋霸亭的路上,宗澤老爺子正和七、八個親衛一路行、一路吃懷裏的花生米。樣子看起來,像是來逛夜市的。
隻是時候晚了,夜市逐漸收攤,一家一家的牌樓燈火熄滅了下來。黑暗之中,路上的行人和自提的燈籠,也變得極其疏落。
忽然迎麵街上走過三、四個人。為首的,對宗澤拱了拱手。
這是高個消瘦的灰色窄袖、別著玉帶和腰刀的,看上去不過三十幾歲,雙目炯炯有神。十幾步外就能看見那對眼睛了。
“李……大人?”
宗澤老爺子吃了一驚,這人現在正是朝上一股清流的領袖,宣教郎李綱。也就是後來負責東京保衛戰的那位名臣。
“宗老爺子還真是勤勤懇懇,牙口也好。”李綱走到跟前,把手裏的暖爐遞給老頭。
宗澤拱拱手,小聲問:“李大人也聽說今晚的事情了?”
“怕是這個時候,朝中聽說的,比沒聽說的人,要多。”李綱點點頭。“宗大人,為何不即刻提審那背後之人?”㊣ωWW.メ伍2⓪メS.С○м҈
“李大人,雇傭兩個船家的,現在怕已經死了。便是不死,為了一家老小,也不會供出真正的主使。何苦白白害了他一家人的性命?”
正說著,宗老爺子的一個親信,從對麵跑過來,指指最前麵偏僻角落、一個不大的豆腐鋪。這鋪子沒有字號,門口的布幡子上,隻有“平靚正”三個字。
“大人,肖老大的女兒肖桂英,就寄養在這家。”
宗澤聽了,就和李綱兩個進店,其他人都留在門口的火盆邊、烤火等著。
這豆腐店的店主叫李俊,他渾家人稱靚大娘,正在炸豆腐,忽然見兩個男人進來,且一看就是官爺,就趕緊朝裏院、喊自己的男人李俊、過來招待。
“兩位大官人,可要些什麼?如今夜深了,小的寫了單子,明日送到府上?”
李俊個子不大,是個站在人堆裏,瞧不見的類型。隻是他手上和脖子上布滿了刀疤,惹人注意。
“聽說平樓的豆腐,一向美味。可是梁山泊的秘方啊?”
宗老頭笑眯眯的問。
李綱在一邊強壓著嘴、偷樂:強盜上岸、當了個豆腐郎。
李俊剛要搭話,就聽見內院一陣吵叫。
一個蒙著臉的披風男,腰上一把長刀,腋下夾著一個八、九歲大的小閨女,奪路而去。
門口的兩夥侍衛親信,立即追上去,想把那人圍起來。
但是,披風男腳法奇特:一個五大三粗的人,又夾著個女孩子,卻輕如柳絮。任是十二個大漢無論怎麼包抄,都離著他有幾步之遙,抓無可抓。
眼看這個人搶著女孩,就要跑了。
李俊也急了,抄起櫃上的銅錢,就聽見“嗖嗖嗖”三聲。披風男拔出長刀一擋,銅錢就像剪刀一樣彈回來、把李俊的山羊胡,硬生生剃成了個小平頭,然後牢牢的釘在了豆腐店的門框上。
李俊的老婆靚大娘,也抄了一把尖刀,追上去:
“搶人家的女兒,算得什麼好漢?”
“安排她老子去害人,算得什麼好人家?”
李綱拉拉宗老爺子:“原來和我們都是同道中人。”
然後,他便喝退侍衛們,對披風男拱拱手:
“我們也是來打聽此事的。好漢又何必動怒,帶走他家孩子?”
披風男看看圍上來的宗澤、李綱兩班一共十四個健壯男人,依舊全無懼色。
“我不是什麼好漢,不懂得什麼禮義廉恥,隻知道以牙還牙。”
李俊在後麵直跌腳,他瞧著街上基本沒什麼其他人了,就扒拉開宗老爺子和李綱,跑到披風男最跟前,把手抬過頭頂:
“好漢誤會了,肖大哥不是去害人,是去救人的。不然,憑著他‘活閻羅’的水上功夫,宮中貴人和嶽虞候,如何還活著呢?實在是有人要下手害你們,這才托了小可,求到肖大哥跟前。”
披風大漢氣色緩了不少:“那麼肖老大在哪裏?”
李俊扭頭瞧瞧、身後的宗老爺子和李綱,壓低了聲音:“靈虛宮太乙殿。”
披風大漢吃了一驚,趕緊把昏過去的女孩,雙手交還李俊:
“李大哥莫見怪,灑家魯莽了。”
正說話,李綱的一個親信忽然搶上一步,想用一招靈蛇縛、按住披風大漢。誰知道對方隻一抬手,這個護衛就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李綱剩下的兩個親信,並後麵宗澤的隨從,都愣住了。
宗老爺子急忙喊:“不要動手,讓這位大人去吧。”
披風大漢對老爺子也拱拱手,腳下兩三下,就消失在了黑暗裏。
李綱才問宗老爺子:
“宗大人,為什麼輕易放走他?他畢竟劫持過人質,該拿住問問。”
宗老頭卻把豆腐店主李俊叫到角落裏,隻有他倆和李綱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