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本來沒旨意放出來的九皇子趙構,被恩赦了;本來要被恩赦的張會計,被定了死罪,又關回內獄,等著明天一早拉去菜市口處刑。
傳旨太監去到蔡府,傳旨“罪魁張洛要為二公子蔡條頂死”時,全宅自然人人“感激涕零”。
蔡大相公連迎接傳旨太監的香案下,都哭濕了:
“多謝……多謝……官家天恩,為小兒……嗚嗚嗚……”
蔡京用一陣磕頭,代替了剩下的話。
但是前腳傳旨太監一走,他立即叫心腹婆子來:“你立時去……尋了李媽媽家那個女真質子來……”
這時,消息也傳到了其他的重臣府邸。各貴人們想著除夕夜的兩人命案,和如今的事,不由一片唏噓:
“這大概就是天無常道吧?”
唯有童貫急忙叫謝師爺給自己備了一份請罪表,他連夜親自送去宮裏。可才進了崇文門,童大官人就不再往裏麵去,而是叫心腹幫忙交了謝罪表,自己轉頭、要去長街另外一邊的鬥原院。
才走了沒兩步,迎麵就看見徐師傅滿頭大汗的往外跑。
“徐二郎,你也聽說了?”
徐師傅看著黑夜下、映著不斷升空煙火火光的童貫,咧開了嘴,好像提前吃到了苦膽。
“……大……相公,我……我……不,小的,願意把金蟾的下落,告訴您,求您高抬貴手,救救……救救……她吧?”
說著,徐師傅膝蓋底下一軟,抓住了童貫的袍子下擺。
童貫露出了一份得意的微笑。這三十年來,他一直等待的時刻終於到了。但是,他還不忘賣乖:
“徐二郎,你又不是她爹!她死了,與你還有什麼損失?”
童貫這是軟土深掘,故意挖苦徐師傅內心深處,對當年出賣賈道士的罪惡感。至於他自己出賣賈道士的愧疚,即便曾有過,也早如雲霧散去了。
另外一邊,被帶回處所、傷的都快直不起腰的劉太監,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覺得右眼在狂跳。
和他在一個處所休息的太監們,都出去領十五的賞賜,看燈火去了。
劉太監以為自己可以靜靜的養傷,不聽別個的嘲笑。現在他連手都抬不起來,也不知道這手上夾破了的傷口,幾時才能長好。隻要稍微一動,他就疼得連嘴都合不上了。
“嘶嘶……嘶……”
就在劉太監努力鍋著腰,用嘴給自己找水喝的空兒,一個才分來他處所同住的小太監,就一臉奸笑的跑進來,還帶著一股外麵的冷風:
“劉高班,可恭喜你不得了,以後再沒靠山了!”
劉太監呲著牙,疑惑的看著他。
“鬥原院的那個妖邪被判了淩遲,明天一早就拉去菜市口了。”
“哐鏜!”劉太監要去伸嘴夠的銅瓢就掉在了地上,潑了他一身的水,他也覺不到冷。
“胡……胡說。那瀛國夫人……還有李媽媽……”
“你還指望她們?那教坊的娼女已經被官家下令,連夜轟出宮去了。”
說完,小太監就笑嘻嘻的、揣了他床頭小盒子裏的骰子,出去自己耍去了。
劉太監眼前一黑,癱軟在地上的水裏。張洛打小的音容笑貌,像走馬燈一樣迅速出現在他眼前。
愣了片刻,劉太監像想到了什麼,猛地立起身,拐著腿,像一頭被人砸斷了腰、又急於逃命的狗一樣,艱難卻又著急的,挪出了處所。他迎麵正看見童貫領著徐師傅,往玉閣的方向走。
“徐……徐師傅?”劉太監焦急的、在後麵叫他。
徐師傅卻木木的、扭頭看了他一眼,好像夢遊一般:“奧,劉高班,過年好啊。”
“張……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