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著綠琉璃瓦的玉閣,看似安然無恙,但是,大門卻明顯是新的,而且牆上也有重新粉刷的痕跡。就連院子裏也擺放了些新的歲寒三友盆栽。
張洛瞧著門大開著,就拐了進去。
誰知道,才進得大門,門後出來就蹦出兩個太監,一左一右架住張洛,飛似的、把她抬進了地宮。
原來,趙佶正在小牛兒和幾個太監的簇擁下,站在、已經崴倒在一堆廢磚裏的麒麟大香爐跟前。
“朕想著你……離宮前,怎麼也會到這裏來一回。朕已經下令,等你出京,就把這東西化了。”
皇帝看起來又變成了張洛第一次見的那位中年溫和男,一點也沒了會下令打死人的君主表情。
可是,張洛已經不會再上當了。她看向地上的大麒麟。從前樣貌凶狠的麒麟,現在看起來,樣子比那隻金雞還要幼稚笨拙。
趙佶惱了,一把攥住張洛的下巴,看進她的眼睛裏:
“朕難道還有什麼缺憾?”
“朕難道待你不好?”
“難道留在朕身邊,有什麼不如你心意的地方?!”
張洛故意流出些口水,但是趙佶也沒撒手,依舊緊緊攥住她的腮幫子:
“你便是一定要‘年少而慕少艾’,也該愛些好點的。那嶽虞候算什麼?有出身嗎?那女真韃子又算什麼?”
小牛兒正好在一邊提醒皇帝:兵部有女真急報送來了。
“朕明日再料理!”
張洛終於忍不住問出口:“官家,啥急報?”
皇帝狠狠瞪了她一眼,讓小牛兒當著張洛的麵念,但是,他的兩隻手卻捂到了張洛的耳朵上。
可,張洛還是聽見了。
女真皇帝完顏阿骨打死了,他的弟弟,也就是阿魯的父親,完顏吳乞買繼承了哥哥的皇位。
張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原以為自己聰明,但是在北宋溜達了一圈,她發現人人都聰明過自己,包括聊友阿魯。因為算算急報信使來往的日期,怕金國皇帝是在金國使團達到汴梁前後,就死了的。怪不得阿魯要急吼吼的攛掇胡子哥北歸,原來是要拿他為己用。
一旦,阿魯這樣的人當政,軟耳朵還自以為天下無敵的趙佶,就是再綁上幾個,也敵不過。
張洛看著倒在地上的麒麟,忍不住覺得,曆史根本無人能改變,哪怕有人從未來過來,告訴這些北宋當權者,也是瞎忙活。
這麼想想,她覺得自己變成磚頭,穿越到北宋,其實什麼作用都沒起到。
甚至,連小廟裏的賈娘娘詛咒和各種靈異現象,都不過是公司辦公室鬥爭的結果。
自己還差點丟了性命。
張洛也忍不住歎了口氣,但是她旋即想到,還有一件事是她可以做到的:
“官家,小人很快就要出宮了。想求官家禦筆----”
趙佶雖然別的不中用,但是寫字畫畫還是一絕。自己拿著當朝皇帝的禦筆,說不定,跟著李媽媽去了臨安府,也就有了一筆傍身錢。
“朕的禦筆,哪裏是人說求就求到的。”
趙佶話雖然這麼說,眼睛裏卻露出了笑意。他也很想給張洛畫一份小像。這女子雖然不安分,可自己卻偏偏喜歡她不安分。如今張洛的身份已經大白於天下,再留在宮裏也無益了,皇帝也知道和她分開,是必然的事情。
於是,皇帝就叫小太監們去取筆墨來。
就這檔口,萬壽山張如晦張仙人,並高黨的幾位重臣,已經到了崇德門,等皇帝賜對。趙佶隻得命張洛先留下,他去去就來。
小太監們見皇帝走了,便也躲懶出了地宮門口,或在院子裏看樹上的喜鵲,或兩三個一群在地上擲骰子。
張洛獨自一人坐在大麒麟香爐跟前,發呆。突然,她看見一個極其衰老的老頭子太監,拿著一把短柄掃把,居然從磚頭書格子後麵走了進來。張洛很確定,那些磚格子後麵,就是牆,並沒有進口。胖出納挖過的地道,都被人堵住了。
老太監就拿著掃帚,在張洛跟前打掃起來。
等掃到張洛腳底下,老爺子才笑眯眯的問張洛:“張娘子,今日就家去了,可還有什麼要囑咐的?”
張洛這才發現,這老爺子不是劉太監的師父嗎?!
“我……我……是有家回不去的那個。”張洛對著大麒麟歎了口氣,心想平行空間的入口都被破壞了,而且很快就要被拿去化掉。
“老朽……可還有樣東西,給娘子。”
說著,老太監就從爐子底下、扒出一塊沾了血跡的大青磚來,然後兩手一轉,磚頭中就掉出一塊細細的銅簽。
他把銅簽子像插鑰匙一樣,插進大香爐麒麟的喉嚨裏。
頓時,麒麟的舌頭就向後退去,省出更多的空隙。香爐肚子裏能看見的光線,就扭曲得厲害起來了。
張洛驚訝的腿都抽了筋。她懷疑,這老爺子就是未來科學家說的、進到過去的第三人,也是宗澤說的那位高人。
“您是……”
老太監一點都不耳背,迅速看了張洛一眼:“老朽李淳風,興化門的雜耍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