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鍾過去了,楊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眉毛微微往上頂著,嘴唇張開,可以看見小半顆兔子門牙。
分不清他是久別重逢的驚訝還是蓄勢待發的生氣。
俞舟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幸好工作讓她的臉皮變厚了許多,大不了就把他當作甲方,光明正大地糊弄一下吧。
楊宵不知道這是她在職場生存的套路,隻覺得她笑臉又幹淨又明媚,而自己的內心又卑劣又齷齪。他無法控製自己,喉結下意識滾動,試圖將一些齷齪念頭咽進肚子裏。
咕。
聲音清晰而紮實,像一顆石子砸在平靜湖麵,飛出一個兩個三個水花。
楊宵立馬意識到自己的事態,假裝咳嗽,轉過身,連連拍打自己的胸口。力道之重,讓人抿嘴奇怪。
“著涼了?外麵很冷吧。”盡管婚紗店裏暖氣很足,但因為他們此刻靠近門口,還是能感受到一些冷風。
俞舟歡此刻還穿著一字肩的婚紗,裸露的鎖骨和肩頭漸漸開始發涼,她忍不住拿手心覆上去捂了捂。
草莓色的指甲在白皙的肌膚上晃動,對於楊宵來說,是誘人的毒藥。
僅僅是從餘光之中瞥見了她的動作,楊宵的臉就已經比她的指甲更紅。
“你真的沒事嗎?”俞舟歡友好地往他身邊湊了一點。那一點,絕對不超過五厘米,絕對在標準禮儀之內。
可是楊宵簡直跟見了白衣的聶小倩一樣,斜著腦袋,眼神徹底避開,腳步匆匆忙忙往後退,差一些就要踉蹌著來上一跤。
即便如此,他還是無可避免地淪陷了。
她的聲音是絲,她的香水是線,從手指腳尖開始纏繞,無數個方向,來不及阻止,戀與妄想已經從頭到腳把自己縛住。
跳動的心被困得太緊太緊,快要突破極限。
英國留學,畏懼女性。
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啊。
俞舟歡與楊宵完全在兩個頻道。她先是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然後很體貼地往後仰了仰身體,擺出一副“雖然有點可惜,但是也能理解”的表情。
“那,沒其他事情的話,我先進去了哦。”她不想再嚇著他。
“等一下!”他卻不領情。
“還有什麼事情嗎?”
“你不是答應來接機的嗎!”楊宵花費好大力氣,總算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不過他完全沒有按照設想走,既沒有板臉也沒有控訴,反而,有點委屈兮兮。
是給他一條小手絹,就能被它揉皺揉爛的那種委屈。
他不會是受吧,學生時代還真看不出來呢。真是的,也算時不時會微信聊天的人,怎麼從來就沒跟她提起這件事。她看起來就那麼保守嗎。
俞舟歡在另一個頻道上越跑越遠。
楊宵發急了,“喂”了一聲。
“對,對對對。”俞舟歡還不習慣和新的楊宵溝通,糊弄得有夠厲害,“我是要來接機的呀,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離譜,莫非要他在機場等星星等太陽,她不來接機,他就永遠等著?
“我難逃……難道不能在這裏嘛!”也不知道是英語說多了母語退化,還是心裏氣得厲害,楊宵質問的時候連著吃了兩回螺螄。
被責怪的俞舟歡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貓咪一般“唔”了一聲。不過敵強我弱,她的語氣還是鬆動了:“你不是說你16號才回來嗎?”
“今天幾號,你不知道嗎!”
似乎真的不知道。上班之後,俞舟歡的眼裏隻有工作日和周末之分,每七天為一個單位,周而複始即可。
俞舟歡微微笑,抿著嘴,打開手機,低頭確認起日期。可她的睫毛出賣了她,起初是飛快地眨動,等到完全看清數字,又徹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