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蕭淮跟季堯的相遇,是一個不太美妙的季節。
那時候,季堯還不像現在這樣,雖然格冷,但是對季眠跟林敏芝還是難得溫柔。
十五歲的季堯,是冷到骨子裏了。
發現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的取向之後,麵對這周圍鄰居的指點,同學的欺辱,親生父親的打罵,和母親無助的哭泣,季堯像被重重的利刃反複割著潰爛的皮肉。
十四歲那年,季堯還不夠成熟,做出了後來他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他決定離家出走。
季堯不敢死,死了林敏芝會痛苦一輩子。
但他也不敢呆在林敏芝身邊,是他害得林敏芝無法抬頭做人的,隻要他走了,林敏芝的生活可能就會恢複正常。
至少,不用再承擔他這個恥辱。
桐城到海市的距離,說遠也也不遠,季堯買了一張火車票,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離開了桐城。
剛到海市,他全身上下隻有兩塊錢,吃飯和住宿都是困難。
海市的發展比桐城快,在市中心,未成年根本就找不到工作。季堯是個腦子賺的快的,第一天就混到了天橋底下招人的隊伍裏,跟著領隊做了兩三個小時的車,來到了郊區。
海市的郊區距離市中心很遠,完全沒發展起來,就是個城中村。
那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塊地未來會變成海市房價最貴的地方。
季堯那會兒,嚴重營養不良。
從桐城到海市,顛簸了兩天,渾身又髒,衣服也破,像個小乞丐。
瘦弱的根本就沒人要,工地上搬磚的肯定去不了,挑來挑去,最後大家都找到工作了,就隻剩下他一個人在路邊坐著。
領頭說:“你這樣不行,你嘴甜一點,才有人要。”
季堯抿著唇,眼眶通紅,臉皮薄薄的一層,怎麼也說不出那些招攬的話來。
領頭吐掉煙頭:“你說你怎麼就這麼不會來事兒呢?啊?你要自尊還來打工啊?活該你賺不到錢!”
他“呸”了一聲,轉了兩圈,看季堯實在可憐,年紀又小,他自己說他成年了,身份證上就隻有十五歲,跟他兒子一樣大,領頭地凶巴巴道:“行行行,我真是做做好事幫幫你。”
最後,季堯在領頭的介紹下,到了一家“劉師傅”菜館中打工,因為長相不太行,連端盤子的工作都沒有,隻能在後廚跟著洗碗。
附近都是工地,菜館也開在灰塵揚起的地方。
天空上拉滿了各種各樣雜無章的電線,就像是鐵絲網一樣,將他這隻幼鳥囚禁起來。
季堯就是在這兒認識的蕭淮。
蕭淮比他大四歲,已經是一個十九歲的青壯年,長得也人高馬大,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去搬磚,而是在這裏端盤子。
季堯之所以注意到他,起初是因為有點妒忌。
他自己細胳膊細腿,沒辦法去工地上板磚,聽人家說,工地上一天能有五塊錢,一個月就是一百五十塊錢,對季堯來說,這件事就是天降橫財。
他自己留十塊錢用,還能給林敏芝寄一百多塊錢回家。
而蕭淮看上去如此強壯,有用不完的力氣,卻不思進取,非要來飯館裏端盤子,一個月才五十塊錢,讓季堯很痛心他的先天資本,同時,小小年紀的他,不由在內心鄙視起蕭淮了,認為他暴殄天物,好吃懶做,混吃等死!
自己就更慘了,怎麼吃都吃不胖,刷盤子三個才隻賺一分錢,一個月就十塊不到。
想一想,自己有什麼資格鄙視人家呢,不由悲從心中來。
劉師傅餐館雖然不大,但是也有十幾個人在裏麵,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階級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