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孫康並不十分意外,“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之前陳參軍夜間巡查詔獄,發現當班的劉三和林大柱兩個在牢門口賭錢喝酒,睡得人事不省,一氣之下便命人將他們投入獄中,以儆效尤。”
孫康點點頭,“喝酒賭錢?不是早就三令五申下去,值班的看守從當日午夜備勤起到值班完畢走出詔獄一切食物由大理寺供應,如特殊情況需要自備飲食,必須保證滴酒不沾嗎?”
“大理寺的規矩是一回事,下麵人做起來一般是另一回事。”陳渝氣定神閑的插了句嘴。
“就是,就是。當晚劉三和林大柱兩個就被投進了獄中。結果從第二天醒來,兩個人就一直在喊冤。當班的弟兄都快被煩死了,就沒怎麼管他們。今天早上送飯的時候才發現,劉三吞金了。”
“你去找個值班的仵作,待會跟我們一起去詔獄走一趟。”
“仵作?”來人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皮,“發現的早,人還有氣,李獄長找了個郎中來。”
“你馬上去府內醫藥司找個大夫一起去看看,要想方設法保住劉三的性命。記住,一定要快。我們一炷香之後就得出發。”
獄卒隨即領命而去。
陳渝正想借此金蟬脫殼打道回府,隻聽到孫康輕飄飄丟來一句,“陳姑娘,你也隨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馬車還是來時的那輛馬車,隻是身旁多了一個閉目養神的孫廷尉。
陳渝靠著車壁,微睜著眼,悄悄的打量起這頭睡獅來。烏發濃密,輪廓分明。鼻若懸膽,唇似朱丹。
如果不是身為掌管詔獄和審判大權的廷尉大人,終日散發著一種百毒不侵,諸邪惡莫近的威嚴氣息,稍微親和溫柔點,也會是個擲果盈車的風流角色。陳渝無不替長安城裏的姑娘們遺憾,少了一個可以花癡八卦的對象。
馬車忽然軋過一個小坑,車身驟然一震,孫康猛地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渝的臉。
“看夠了嗎?”
“你頭上有一縷飛絮。”陳渝斜過身子,伸手在孫康額邊似有若無的拂過。
女子身上特有的脂粉甜香吸入鼻子,沁人心脾。孫康覺得自己的臉頰正在慢慢熱起來,他有些後悔,本來可以繼續裝睡,看看麵前玻璃心肝的小姑娘還會出些什麼花招。
“等下去詔獄,裏麵肮髒潮濕,汙水橫流,怕不怕弄髒了衣裳?”
陳渝搖搖頭,不過經孫康提醒,她有些懷念起之前警隊的製服來。深色的修身襯衣配及膝中裙,看起來既雅致又幹練。而且裙擺設計特殊,即使跑起來也不會有阻礙。
現代監獄一向管理嚴格,窗明幾淨,秩序井然。如果不是高牆上拉起的電網和哨樓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以及隨處可見的監控設備,看起來就像個標準化管理的工廠一樣。
如果能把詔獄也打造成這樣,那該省下多少事。最起碼疾病死亡的犯人會減少大半。
孫康見陳渝一臉木然,打趣道,“到時候可別哭鼻子。”
陳渝默無聲息的翻了個白眼。
這時馬車停在了一堵高高的院牆前。孫康貓著腰率先下了馬車,又轉身搭了陳渝一把。兩人順著圍牆走了七八十步才走到大門前。
這是一座孤零零的院落,門前既無牌匾也無標識,隻有兩隻凶神惡煞的青銅獅子矗立兩旁。兩扇巨大的銅門緊閉著,斑駁的門漆零零落落,露出暗紅的底色,像極了幹涸已久的血。
陳渝感到反胃。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兒童的嬉鬧聲,童音清澈甜美如同泉水,倒映著詔獄由裏到發出的陰森沉鬱的氣息。m.X520xs.Com
數十名身強力壯的年輕軍士披甲執戈,看到孫康立刻上前幾步拱手行禮,“廷尉大人。”
孫康略略頷首,轉而對陳渝一揚下巴:“這裏就是詔獄。”
報信的獄卒扶著一個鬢發斑白的老年男子氣喘籲籲的從身後趕上來,“廷尉大人,我把胡大夫請了來,”
“那你們快進去,看看劉三怎麼樣了。”孫康側過身,揚手往裏麵一指。
轉而又低下頭對陳渝說:“咱們也跟著看看去。”
陳渝提著裙擺,邁著小碎步,躲在孫康身後冷眼觀察著獄中的一切。
“進門沒有安檢,沒有例行詢問和登記出入憑證,不合格。”
“圍牆隻有兩人高,表麵粗糙,犯人有徒手攀爬的可能,不合格。”
“已決犯和未決犯賽在一起,不合格。”
“男犯和女犯沒有明顯界限,都關在一排低矮潮濕的小屋裏,隻是粗暴的分別關押,不合格。”
“牆上窗戶太小,鐵欄杆不夠嚴密,手可以隨意伸出,不合格。”
正當陳渝習慣性默默在心裏做著記錄時,忽然被一個眼熟的小老頭擋住了去路。
陳渝定睛一看,原來是李獄長。上次見到他還自己一身男裝,謊稱是來陳家打秋風的親戚,沒想到這次就露馬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