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渝聽著腳步的頻率,估計到來的一共有三四個人。聽口音都是京城本地人,看樣子寧大夫並沒有帶她走太遠。
他們喚寧大夫為老板,這讓陳渝想起花維來。不知寧大夫是否提醒過,這幾個來者在一瞬間全部壓低了聲音,陳渝隔著堵鏤空的牆都隻能聽辨出幾個模糊的語氣詞,根本沒法理解。
陳渝隻得放棄偷聽的打算,乖乖躺在床上思考對策。按照目前的狀況,先得麻痹寧大夫,讓他對自己放鬆警惕才是。
她翻身下床,打開衣櫃,想找些有用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裏麵除了幾包不知是什麼的草藥和一些厚重的衣物之外,連把常見的刀具都沒有。陳渝歎口氣,把各式袍服一件件歸位擺好。
就在此時,門被緩緩打開,寧大夫嘴角含笑的走了進來。陳渝沒顧上關衣櫃,側過頭想觀望下,立馬與他四目相對。
“你在找什麼?”寧大夫一字一頓,聲如堅冰。
“沒什麼……”陳渝絞著一件青緞中袍,急中生智道:“我睡了一半覺得渾身發冷,想找些厚衣服披在身上。”
寧大夫將信將疑。他把陳渝上上下下掃視一番,確實穿的單薄了些。於是流星大步走過來,取出一件寬大的灰貉毛坎肩給陳渝披上。
“你若是覺得冷,櫃子裏的衣裳可以隨便拿來穿。”寧大夫抬手合上衣櫃,“等事情了結之後帶你回北邊去,到時候在邊境集市上應有盡有,喜歡什麼衣服首飾就自己挑。”
陳渝倒吸一口涼氣,“你說什麼,回北邊去?”
寧大夫眯起眼,笑得及其曖昧,“你睡了我的狼皮褥子,吃了我親手嵌核桃的托西饢,怎麼能不跟我回去?”
“你隨性胡亂一說,就叫我跟你回去?”陳渝搖搖頭,“我做不到。”
“為什麼?”
“因為,我心裏已經有人了。”陳渝鼓起勇氣,故作俏皮地衝寧大夫眨眨眼睛,“像你這樣智勇雙全的大人物,應該找一個冰清玉潔的大家閨秀。”
陳渝想起孫康之前為了保護她的安危故意在新獄裏過夜的事,沒想到在當時沒有人打歪主意輕舉妄動,現在倒是用上了。
“無妨,但凡關於你的一舉一動,我都清楚的很。”寧大夫氣定神閑的踱到桌前,端起陳渝飲剩的半杯清水,毫不介意的喝了一大口,“有些中原人視為生命的東西,我們胡人並不在意。女人嘛,閱曆越多越有味道。我也見過你們貴族未諳世事的所謂閨秀,個個生黃瓜似的。一點不會伺候人。\&"
寧大夫語氣浪蕩,陳渝覺得臉畔似有火烤。孫康雖然偶爾也輕佻,但多數時候隻是打打嘴上官司圖個樂嗬,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眼前這位寧大夫是個不折不扣的狂人,一旦惹急了,估計什麼樣的事都做得出來。
“嗯,也好。聽聞塞外風景壯麗,放眼濃碧,抬頭絢藍,滿目蒼蒼橫翠微。”陳渝慢慢的講著,一麵撥弄著袖口半寸來長的貉子毛。
“你說話這麼文縐縐,也不怕憋屈得慌。”寧大夫瞟了陳渝一眼,“我們那裏不但有草原,還有鳥兒飛斷了翅膀都飛不過去的大雪山和漫天黃沙石礫的荒漠。等你去了,我帶著你四處走走看看,保證比京城有趣得多。”
陳渝看著寧大夫這得意誌滿的樣子,正想開口回懟,忽然她靈機一動,幽幽怨怨的坐在床沿上,背對著寧大夫,唉聲歎氣起來。
雖說寧大夫把陳渝俘虜來,本來就做好了被冷眼相待甚至哭鬧不休拳打腳踢的準備,沒想到人醒過來倒是安靜,隻是有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這樣出乎意料的陳渝令他充滿了神秘感,也更具有躍躍欲試的挑戰性。
“怎麼一下子又不高興起來?”寧大夫溫柔的問,他走到陳渝身邊坐下,琢磨自己是不是那句話說錯惹佳人不快了。
“沒事,我隻是覺得前程渺茫,紫台朔漠,黃沙萬裏,倍感淒涼。你還偏說那裏比京城好,指鹿為馬。”陳渝伸出水蔥似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寧大夫飽滿光潔的額頭,“現在,輪到你把我當傻子了。”
“豈敢豈敢。以陳姑娘的智計,京城官場中可沒幾個男子比得過。”
“你莫要妄自菲薄,我是你的手下敗將,才會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裏。”陳渝苦笑一聲,“你心裏定是在笑我黔驢技窮。”
“哎哎,可千萬別這樣想。”寧大夫剛想摟住陳渝的薄肩安慰一番,卻被她驟然甩開,隻好悻悻縮了手。“實話告訴你,我布局了好久,又有人內外接應,這才得償所願。你在我這裏,我隻覺得蓬蓽生輝,並無半分嘲笑折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