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渝怔怔看著她,“糖粉”為何物不言自明,這樣說來李秋早已沾上癮症,又為何平日裏看著與常人無二?
“糖粉,最後我還是吃了糖粉,甜的,放在粥裏……真香。”小月下意識的舔舔嘴唇,眼神漸漸渙散開去,身體也沒來由的地顫抖起來,“好久沒吃到糖粉了,想得慌。我說,我說,隻要你給我糖粉,我什麼都可以說。”小月用力抓住陳渝的胳膊,掐的陳渝幾乎痛叫起來。
這時,寧大夫衝了進來,一把把小月推到在木板床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他一不做二不休,從角落裏找出一卷麻繩,幾下子捋開了,把小月手腳都綁了起來。又抓起已經被眼淚沾得透濕得手帕,塞進小月嘴裏。
陳渝坐在一旁,看著寧大夫一氣嗬成得動作,覺得麻利又暢快,但目光落在他犀利冰冷的眼神上,又覺得小月終究是一個妙齡少女,雖然神智已然不太清醒,可這樣粗暴對待終究是不太好的。
寧大夫把已經動彈不得的小月平放在床上,蓋上毯子,一回頭正對上陳渝漆黑的雙眼。這雙美麗的眼睛深邃如盛滿秘密的古井,此時正蘊藏著濃濃的憂傷與哀愁。
他心一虛,連忙解道,“癮症犯的時候,病人很難控製住自己的行為,為了緩解痛苦會不由自主的傷害自己和身邊人。我這樣也實在是不得已。”
陳渝不置可否,隻是平靜的看著他。
“走吧,估計小月現在一時半會醒不來。自從把她找到,這些時辰你從未合眼過。如果不趁這會兒好好休息下,之後如何撐得住?”寧大夫說罷,就要去牽陳渝的手。
陳渝往後一縮,利落的躲開了。
“李秋其人,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眼線吧?”
寧大夫麵色凝重,沉吟半晌,最終點了下頭。
陳渝一言不發的跟著他出了耳房,回到自己慣常休憩的房間。
“我這是迫不得已。當初莫青衡在新獄裏,我必須安插眼線在裏邊。”
“莫將軍都已經淪落至此,你們北羯人為何不肯放過他?他都已經被關進監獄,不出意外的話會在牢獄裏度過一生。”陳渝感到胸中發悶,視線也變得模糊,為了不讓寧大夫看出來,隻能順勢靠坐在床上。
“你們中原人有句話,叫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即使像你所說,莫青衡不出意外的話一輩子會呆在牢獄裏。可你看,自古以來中原名將鋃鐺入獄得可不少,等一旦邊關吃緊,不照樣戴罪立功領兵打仗?”
陳渝聽到這話,剛要張嘴反駁,頓覺一股腥甜粘稠的液體從喉嚨中翻湧出來,接著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陳渝不知道的是,當她為了小月的事幾乎操碎了心的時候,京城廷尉府的地牢裏,傷害小月的罪魁禍首——李秋被孫康和手下嚴加審問,再加上癮症發作,狀況比安然蓋著毯子躺在床上的小月要淒慘千萬倍。
這個本來麵相憨厚的漢子此刻正在潮濕冰冷的地麵上翻滾著,口吐白沫,頭足相就,念念有詞。他身上的囚服早已被神誌不清的自己盡數脫去,由於失禁產生的穢物沾在幹癟晦暗的□□上。兩名差役隔著欄杆掩鼻而觀,言語中盡是羞辱之意。
孫康早已吩咐過,不到性命垂危絕不對他施以援手。差役們都是跟了孫康許多年的,再加上李秋卷入新獄起火暗中,被孫康逮到這裏,已然成了處死掉的秦威外暗害陳渝的頭號凶手。差役們一直對容貌清麗又足智多謀的陳渝印象極好,又聽說陳渝早已香消玉殞在新獄莫名其妙的大火裏,因此恨不得李讓秋折磨至死好一解心頭之恨。
一名差役負手看了一會兒,拍了拍同伴的肩膀道:“他這樣子比起昨兒個更加惡劣,我還是上去通報廷尉大人一聲,免得出了什麼問題你我可擔待不起。”
另一位差役點頭稱是,並讓他回來的時候弄些清水進來,要把李秋簡單衝洗下,這臭氣熏天的實在太過惡心了。
差役出了地牢,穿過回廊,大口大口地貪婪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院內積雪七七八八化了個幹淨,雪水還沒來的及掃去,在凹凸不平處積聚成一個有一個的小水坑。
差役縮縮脖子,把手籠在袖中,嘟囔道,“真是下雪不冷化雪冷,但願瑞雪兆豐年說的是真的,凍死那些喪心病狂的害蟲們。”
“小兄弟,對付那幾隻喪心病狂害蟲可不需要鵝毛大雪,雞鴨捉食就可以,殺雞焉用宰牛刀。”渾厚的男聲在身後響起,差役一回頭,看到莫青衡正在兩尺開外含笑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