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康帶著陳渝在專門開辟出用來關押少年犯的囚室逛了一圈,看到那些本該在陽光下恣意揮灑青春的少年被圈禁在方寸之地,麵色蒼白的沉淪在無盡的痛苦中,陳渝心裏怪不是滋味。
陳渝端了杯茶盤腿坐在榻上,靜靜回憶起在警院學過的毒品相關課程。根據之前郎中的陳述和她的初步判斷,導致少年們癮症的根源是五石散,但能入癮這麼深,還一定會有別的原因。
小月的癮症就比較棘手了,郎中說她的致癮藥物有好幾種,陳渝心裏默默地接話,隻怕入癮這麼深,還有感情受挫的原因。但這事關小月的隱私,如果小月日後能恢複神智,多半是會結婚生子的。有些事情她即使知道,也隻能選擇緘口不言。
她現在越來越能夠明白為什麼很多案件的當事人在遭受傷害之後並不願意去警局報案,因為冒著社死的勇氣隻為追一個遲來的公平正義,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覺悟的。小月既然鼓起勇氣對她開口,她一定要拚盡全力去討一個公道,並且要努力保護小月的名聲清白。
孫康覺察到陳渝的陰鬱,知道她沉思的時候不便打擾,就悄悄起身走出了休息室。直到一杯滾沸的茶徹底涼下來,陳渝才有了一點主意,將沒有一絲熱氣的茶水一飲而盡,隨手將杯子擱在案上。
她穿越前,因著為羅千帆搜集一手資料的關係,有段時間頻繁穿梭於監獄醫院與警院之間,認識了羅千帆的老戰友——柯遙。柯遙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心理醫生,在監獄醫院設立心理門診就是他最先提出的主張並一手完成創建的。
柯遙為羅千帆的研究提出了一項新的設想:很多罪犯之所以走上犯罪窮途,很多累犯之所以走上”三進宮、四進宮”之路,根源其實在於心理上有重大缺陷,以至於對特殊的行為和環境存在難以戒斷的迷戀。說直白點,就是心理上存在一定的成癮性導致了罪犯的犯罪行為。
陳渝琢磨,這個觀點,是不是反向也會成立。也就是說,如果能讓罪犯戒除心理誘因,那麼他再犯罪的幾率就會低些。同樣,對於吸毒上癮的人來說,讓心理健康起來有助於最終成功戒除。
此時此刻,陳渝最鬱悶的是,為什麼老天隻把她送到這個時代,相應的資料一頁也沒送來。憑著許久以前的粗淺記憶,她隻能確定一個大致方向,問題的發現、探究、與解決都落在她一人兩手身上。
等等,一人兩手?陳渝想到孫康之前對她唇邊抹蜜的承諾。既然如此,就給他一次實踐機會,正好也看看他對自己究竟有沒有開空頭支票。
陳渝跳下榻,匆匆拉開門就去找孫康。孫康正斜倚在牆上,眯著眼注視院裏正在放風的少年犯們。
陳渝開門見山,“我想要看少年犯們的歸檔資料。”
“少年犯相關資料記得你和林大柱都看過,怎麼,這麼小記性就不好了?那跟我回廷尉府,把你鎖起來,免得跑丟了。”
“我說的是所有,之前看的那些是隻有癮症的。”陳渝抬抬眉毛,衝孫康神秘地眨眨眼睛,口吻裏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你到底給還是不給?”
“給給給,不過那些資料在起火後都被楊清寧轉移了,也不知道之前燒到沒有。”孫康溫柔應和道。
“那你快去問他呀。”陳渝看孫康嬉皮笑臉的樣子,心中略有點犯急。
孫康一臉無辜地攤攤手,“我也想去問,可他的車馬,應當已經過邯鄲了吧。”
陳渝始料未及,呆若木雞。孫康伸手在她光潔白皙的額頭上輕輕一彈,“人家動身前專門叮囑我瞞著你,我也不好拒絕。”
“為什麼?他照顧我這麼久,連告別都不讓我去,難不成我在什麼地方惹他厭煩了?”記得上次見到楊清寧還是在他的小宅裏,那時候他剛解了禁足,買了許多年貨堆在屋裏,大家喝茶聊天氛圍還是愉快的。
同為男人,孫康當然覺察的到楊清寧對陳渝不一樣的情愫。楊清寧出身世家,一身傲骨,自然不大願意親眼看到自己與陳渝卿卿我我,就如同他昔日的剛正不阿一樣。或許等楊清寧南下接手了堤壩水利的修建工作,時間和忙碌自會讓他釋然這段無疾而終的暗戀。
“沒有。”孫康笑著揉了揉陳渝的腦袋,就像平日裏對撒嬌時的鬧鬧一樣。“楊清寧自有他的想法,或許是因為你見過他最落魄的樣子,如今升了官,即將飛黃騰達,心裏過意不去罷了。等他下次回京述職,我帶你去給他接風洗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