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位置非同小可，姑娘一定記得提醒大人千萬保重自身。”花維扶著桌沿站起，如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中百合，“不早了，我還得回杏花樓去，就此別過。”
陳渝親自送了花維出府，又回房與小月分享了喜悅。小月嗔怪著自家小姐胡思亂想，卻也覺得陳渝先前的擔憂不無道理。孫康本家室相貌皆人中龍鳳，現在又貴列九卿，隻怕垂涎他的世家貴女如過江之鯽。
陳渝喚小月找出了冬日用的絲綿鋪蓋，又讓她去清點府裏現存的金銀細軟。小月雖不明白陳渝用意何在，卻也照做了。陳渝躺在床上，把自己埋在溫暖的錦被中，卻忍不住瑟瑟發抖。孫康既已上位九卿，她也算心願已了，對得起當日他從寧大夫的戶口之下冒死救下她。
今日花維前來報喜，陳渝忽然意識到一個之前忽略過的問題，那就是孫康走的越高，越多的事上就會身不由己。過去她擔心的，不過是礙於身份懸殊，不能嫁給孫康為正室，需要在國公府裏仰人鼻息的過日子。WwWx520xs.com
而今她猛然發現，哪怕孫康據理力爭把她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娶為妻子，日後的事情她也根本無力抗爭，隻能隨波逐流。上峰贈妾、陛下賜宮女、自己生不出兒子以及婆媳不睦等等問題，並不以她是否為正室所左右。甚至在處理這些事情上，許多事連孫康本人都無法決定。
一個纖纖弱女要與時代對抗，豈不是螳臂當車，天方夜譚？當意識到夢寐以求的幸福如鏡花水月般遙不可及，何不獨善其身，尋一方自娛自樂的天地？
小月這時已將銀票金錠和珠寶細軟清點完畢，抄著雙手回來複命。陳渝讓她坐在自己床邊，一點點將結果報與自己。
“小姐，想不到你真是個財神，區區半年不到，竟然比老爺為官數載攢下的積蓄還要豐厚。”小月感歎道，“如此滋潤，若再做個十年八載的顧問，隻怕能買下半條街去。”
“見好就收吧，莫垂涎那些遙不可及的。”結果與陳渝預想中的相差無幾。“小月，能跟我說說蜀中嗎？以前的事情，我好像全都不記得了。”
見陳渝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小月欣喜的坐在床沿上，繪聲繪色的講起闊別多年的故裏來。麻辣鮮香的菜肴、崎嶇蜿蜒的蜀道、冬日裏縈繞在山間的薄霧與春末草堂前怒放的似錦繁花……陳渝靜靜的聽著，仿佛身臨其境在海市蜃樓般的美景中。
“小姐怎麼忽然問奴婢這些？”小月直說的口幹舌燥才停下，去桌前顧自倒了杯茶水喝，“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說，以咱們現在的積蓄，在錦官城的近郊買一座小院夠不夠？”陳渝試探的問小月，“不需要太豪華，能住的舒服就可以。”
“哎呀，買十座都綽綽有餘了。”小月不明就裏，“小姐怎得忽然想到購置私宅之事，還是在千裏之外的錦官城？”
“此地不宜久留。”陳渝定神望向帳頂，“我之所以留下，不過是為了報答孫康的救命之恩。如今案結事了，他也如願以償，是金盆洗手的時候了。”
“小姐……”小月知道，陳渝一旦做出了決定，再更改就很難了。其實她心裏早有預感，在陳渝帶她搬回陳府的時候她就隱約覺得自家小姐和廷尉大人之間出了些古怪，但又說不清問題再哪裏。
“等回到蜀中，我不會聯係其他人，也不打算再婚嫁了。”陳渝閉上眼睛，強忍住快要溢出來的酸澀，“咱們可以在鬧市盤一間小的店麵，當壚沽酒也好，賣些有趣的小玩意兒也好，不求大富大貴，能自食其力就行。”
“那孫大人……”小月忍不住開口道，“他一定會很記掛小姐的。”
“我會把這裏的一切都放下。既然決心回蜀中，就當把京城的人和事都忘得徹底。”陳渝無聲無息長籲出一口氣，“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小月沉默了，她知道自己說不過陳渝。反正身為丫鬟，主人去哪就跟去哪裏，何必自尋煩惱。
而且，從陳渝的計劃來看，回到蜀中的日子會比現在自由得趣許多，也不必步步踩在刀刃上。更為重要的一點，對比京城而言，小月和陳渝一樣，都更願意在蜀中的青山碧水間度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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