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實在好天氣,月明星卻不稀,幾小片薄霧在空中緩緩漂浮,遮擋不住月華星光,將麵對麵的兩人神情照得分毫畢現。
嚴韜垂眸望著懷裏的女孩兒,對方雙手縮在胸前緊抓著他的衣襟,正瞪大了眼睛瞅他,鬢發微亂,眼睫微顫,櫻唇微張,顯然還沒有從方才高空摔落的的驚駭中醒過神來。
嚴韜仿佛被蠱惑了一般,不但沒有將霍栩放回地上,還鬼使神差地緊了下胳膊,抱著她湊近了些。
他聞到少女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
玉兒:“……”
讓她瞎了可以嗎。
她看到了一切,一會兒會被這兩人滅口嗎?
敢還是他嚴韜敢啊!!!
玉兒糾結半晌,直覺繼續無所作為下去會更慘,隻得硬著頭皮咳了一聲。
下一秒,便見少年當場嚇了一跳,將霍栩跟個燙手山芋似的扔了出去。
扔,了,出,去。
“啊!”霍栩一下沒站穩,踉蹌著便往地上摔去。
“公主!”幸虧玉兒機靈,衝上前扶了一把,才讓霍栩免於重蹈玉兒之前的覆轍。
嚴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做了什麼,趕忙告罪,卻見霍栩輕咳一聲,側著臉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氣氛一時間十分詭異。
玉兒咽了口唾沫,自救般地轉移話題,衝嚴韜道:“剛才真是多虧你,隻是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還穿著一身黑,怪嚇人的哈哈哈。”
玉兒幹笑了兩聲,同時瘋狂衝嚴韜使眼色,讓他趕緊把這蠢事揭過去。
“啊……哦!我傷好得差不多了,一直歇著,心裏也不踏實,就,就過來守夜了。”嚴韜話罷,也不敢看霍栩的神色,頓了一息反問道:“公主這麼晚還不睡,上房頂作甚?還摔下來了?”
玉兒也沒搞清楚霍栩為什麼突然踩空,聞言也看了過來。
霍栩長出了一口氣,終於緩過神來,扶額蹙眉,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是被一條小蛇嚇到了。
“沒事,就是重心不穩,不小心……”霍栩話說一半,餘光突然瞟見嚴韜身後的梯|子上有什麼東西在動。
青色的,在月光下泛著濕漉漉的銀光……
“!!!”霍栩身子整個僵住,表情都扭曲得猙獰起來。
“怎麼了?”玉兒嚇了一跳。
嚴韜微愣,順著霍栩的目光朝後看去,微微怔愣之後瞬間了然,上前兩步,出手如電,快準狠地捏住了那小蛇的七寸和蛇頭。
蛇身不過兩根手指粗細,他隻要一用力,便可了結了這條性命。
嚴韜也確實是打算這麼做的。
可隻見少年手下氣力微頓,不知想到了什麼,猶豫著瞧了霍栩一眼,然後三下五除二將那蛇身子打了個活結團成球,甩膀子遠遠扔出了清平王府的圍牆,
霍栩發誓,那一刻,她在嚴韜的臉上看到了類似無奈的笑意。
他……
——“你別哭了,蛇已經死了,你看?”小少年將手中的蛇屍舉到她麵前晃悠。
——“我不看嗚嗚,你,你捏死它做什麼,救我阿娘的方丈說了,不可隨意殺生!”
他難道,還記得當時她說過的話嗎……
霍栩不自在地偏開頭,心裏酸酸麻麻的,說不上什麼感覺。
其實她當時是感謝嚴韜捏死了那條蛇的。
那蛇三角腦袋,顯然有毒,更別提還險些咬了她。隻是那時她的母親剛出殯,正是要積陰德的時候,所以她才這麼說,不曾想竟被嚴韜仔細記下了。
他那年,才五歲吧,這樣的瑣事都能記住,記性還真是好呢。
“咳,謝謝啊,”霍栩不自在道:“也不知這小蛇從哪兒來的,這個季節,明明早該冬眠了。”
“按理說是該冬眠了,”嚴韜解釋道:“不過王府各院都埋了地龍,溫度高,這蛇約麼也是餓極了,才醒了過來,不過這時的蛇沒什麼攻擊性,不必害怕。”
“咳,我,我才沒害怕呢。”霍栩嘴硬道,可說罷,自己都覺得臉紅。
女孩兒揉了揉臉,長歎一口,抬頭望天,突然道:“我還要上屋頂看星星,既然你來了,就跟我一起吧。”
嚴韜:“……啊?”
跟她一起上去?一起,上去看星星?
“嘖,啊什麼啊,”霍栩小巧的眉稍微挑,“你放心我一個人在房頂上嗎,萬一掉下來摔斷腿怎麼辦?”
“哦,好,那,屬下背您上去?”嚴韜腦子不甚清楚,這話未來得及過腦便脫口而出。
他眼中,少女神色微妙,衝梯|子倒下的方向努了下下巴。
嚴韜:“……”
少年沒吭聲,隻是耳朵在無人看到的地方泛起了粉紅,他利索將那倒在地上的長梯輕鬆豎起,穩穩搭在了房簷上。
玉兒剛伸出準備幫忙的小手,又趕忙縮了回去。而且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應該馬上消失在霍栩和嚴韜跟前。
*
夜風習習,雖是冬夜,但有襖裙和熱乎乎的手爐,倒是十分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