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口非心是(1 / 2)

四月底春暖花開,膳食廳旁的棣棠花開了滿地,正可謂是綠地縷金羅結帶。

氣宇軒昂的少年郎著了一身藍紋白袍,精神抖擻地立在廳內,同首位上的長輩見禮。

“常聽家師說起王爺,明禮也是久仰王爺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哈哈哈哈哈賢侄不必多禮,快起來,”清平王笑得見牙不見眼,連連招手讓嚴明禮坐近些,和藹問道:“你父親近來可還好啊?”

嚴明禮在來之前便同他的老師以及賀卿都通了氣,聞言笑容微頓,長歎一聲,將永安侯腰間傷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給了清平王。

“父親為大梁戎馬半生,眼看如今連馬都上不利索了,卻從未踏足京城一步,整日隻能在邊關吃沙子,我這個做兒子的……唉!”

嚴明禮再次重歎。

首位上,清平王眸中黯光微動,他可沒想到永安侯已經連馬都上不利索了,那豈不是說,麵前這少年人雖仍是世子,可實權卻已同正式承爵一般無二了嗎?

想到這裏,清平王心中更是滿意,對嚴明禮的態度也更熱切,儼然已經將他視作了囊中之婿。

“賢侄稍等,待長榮收拾好過來,我們便可以開席了。”清平王十分自然而然地提到了霍栩。

殊不知廳外拐角處,霍栩默默聽著,唇角挑起淺淡卻危險的弧度。

還想她收拾收拾再過來?

也得先看看這位嚴姓公子配不配吧。

倒真不是她對素未謀麵的人有偏見,隻是能看上清平王這樣唯利是圖的嶽丈,霍栩很難對他有什麼好感。

玉兒小心翼翼地跟在霍栩身後,大氣都不敢出,自然也沒注意到她身後的嚴韜,麵無表情得讓人汗毛倒豎。

嚴明禮都來了,李瀟和嚴嗣還會遠嗎。

“走吧。”霍栩沒有回頭,卻反手輕輕拽了下嚴韜的衣袖。

一行三人繞過大片的棣棠花叢,裝作從正門的小徑處翩然而來,一出現,登時吸引了廳內所有人的目光。

嚴明禮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領頭的女孩兒。

京中傳聞都說清平王府的長榮公主生性跋扈霸道,整日惹是生非,站不似淑媛,坐不像貴女,琴棋書畫樣樣不通,招貓逗狗卻最是在行。

他本已將這門按在頭上的婚事徹底視為了政治聯姻,可今日一見,那女子腳步輕盈,裙擺飄飄,逆光而來。

他雖被陽光刺得看不清女孩兒的麵容,卻已然能想象得到她麵上帶著得體的微笑,看似未施粉黛,眉眼鼻唇間卻盡是清純風情。

她舉手投足間帶著棣棠花叢的淡淡香氣,邁入小廳,小腰盈盈一握,挺得筆直衝首位一福。

“長榮見過父親。”

“哈哈哈哈好,阿栩快過來,為父來給你介紹一下咱們王府的貴客。”清平王招手讓霍栩坐去他的左手邊,也就是嚴明禮的正對麵。

陽光終於被遮去,嚴明禮近乎急迫地將目光定格在女孩兒麵上,可目光所過之處……

等等!

他的眸子突然一頓,然後稍微朝右轉動了一個角度,聚焦在女孩兒側後方的一個人臉上,瞳孔驟然緊縮。

吱呀——

厚重的實木座椅被他忽然起身擠得向後,與地板親密摩擦,巨大的聲響將廳內所有人嚇了一跳。

大家順著嚴明禮的目光看過去,那目光盡頭不是霍栩,而是……

嚴韜?

霍栩眉頭微蹙,又不動聲色地舒展開,落落大方地起身介紹道:“這位是我的貼身護衛,名叫……嚴韜。”

最後兩個字出口,霍栩緊盯著嚴明禮的神色,隻見此人身子猛地又是一僵,拳頭握緊又鬆開,足足兩息才緩過神來。

而她身後,原本麵無表情的冰冷少年突然被這麼多人盯住,露出幾分懵懂,手足無措地退後了一步。

見嚴韜這副反應,嚴明禮眨了兩下眼,然後輕輕晃了下腦袋。

是他看錯了嗎,方才那個瞬間,那少年的眼睛和眼神,讓他恍惚自己看到了永安侯立於城樓之上拔劍出征時的模樣。

不,不是永安侯,而是老永安侯,那個比他父親還要鐵血霸氣的老爺子。

冰冷,威嚴,好似一支破空的利箭,直直射穿人心。

老侯爺在世時親口說過,最像他的不是嚴嗣,不是嚴明禮,而是那個妾生的嚴澤川。

不,不可能!

那個與他搶家業、搶父親誇獎和關注的小雜種已經死了,十年過去,屍體恐怕都在懸崖下爛透了吧!

“明禮,怎麼了?”清平王其實有些奇怪霍栩為何在這種場合將嚴韜也帶來,如今看來……

清平王的目光在嚴明禮與嚴韜之間打了兩個轉,狀似無意地問道:“難不成賢侄見過我府上這侍衛嗎?”

“啊,不曾,”嚴明禮猛然回神,轉身朝向清平王,“抱歉,隻是覺得這位小兄弟的目光十分像我的一位袍澤,可惜那位已經犧牲在戰場上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