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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BIOpenthedoor.
這大概就是我對柳蓮二最初的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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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記得住人名。
這似乎是我天生就有的特性。我總是會把不知是夢境還是靈異現象的東西和現實混淆在一起,這也讓我懶於記憶,除了特別重要的人——比如我父母的名字——之外,我都一概用特征來稱呼,反正是真是假我也傻傻分不清。
所以雖然知道和自己同年級有一個長得特別帥的運動員,有一個成績特別好的學霸,還有個死板固執劉海比校規長一公分都會揪著你去剃頭的風紀委,但我至今沒記住這幾個知名人物的名字,也沒記住長相。
畢竟你怎麼說得準我看那個人的時候,就說不定有一隻吊死鬼貼在對方腦門上,又有個替死鬼附在對方身上。
要是把吊死鬼同學和替死鬼同學和那位人類同學認混了,對這兩隻鬼之間的友誼多不好。
對吧。
要對人友善,也要對鬼友善。
所以哪怕和柳蓮二從初三到高中做了大約一年半的同班同學,我對柳蓮二這個名字和這個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沒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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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立海大高中出了個大新聞。
有個高一男生跳樓了,原因是他喜歡的女生不喜歡他,而那女生喜歡的是我班裏那個據說成績特別好的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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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消息也都是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我這種八卦偏遠地帶的時候,這消息都已經變質的不知成什麼樣了。
而聽我前桌口中的那男生,似乎沒什麼朋友,沉默寡言,有肥宅嫌疑,哪哪都比不上學霸同學,也不怪妹子喜歡更優秀的。
於是告白失敗的少年就此鬱結,頓感此生無望,抱著來生還是一條好漢的憧憬,兩條胳膊兩條腿,噗通一聲跳下水……
“那是俳句。而且從你嘴巴裏說出來的俳句簡直是侮辱。”我從初中到高一都在同一個班級的為數不多的情報源——我給她起了個愛稱叫捏她——鄙視著我的語文功底吐槽道。
我本來就不擅長國文嘛——但我很慫的沒敢這麼反駁。“跳下樓了……之後呢?”
“好像……據說,最近有人在天台附近,看到了那個死掉的男生的幽靈。據說他好像到了晚上就會引誘其他男生往天台走,要讓他們也一起跳下去。”
我下意識的往窗口望去。
在照耀著初春時分的溫暖陽光下,那個死去的男生的靈魂從我們班的窗口伸出,露出死亡時被摔得流出腦漿掉出右眼的腦袋,然後再一次噗通的跳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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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跳樓鬼是上星期來的,我記得特別清楚。
那天吊死鬼同學因為教國語的老師帶著一根很粗的新項鏈,格外興奮的趴在她臉上,那吐出來的長舌頭把整個黑板遮掉了大半,老師寫了半天的板書我愣是一個字都沒看到。
然後我就看到那個新成員從窗外直接跳了下去,一閃而過,就我看來麵影都記不住的那種速度。
我剛想驚呼一聲,就看見他頂著一張摔糊的臉和一堆碎肉,不是很穩的晃晃悠悠回到樓頂,然後再一次俯衝。
於是我就將板書拋之腦後,就這麼看他試錯了十幾次。
起先他跳樓的速度還是很快,就保持著摔死時的模樣咻的跳了下去,然後又頂著滿頭血飄到頂樓,然後又咻的跳下去。
但漸漸的他掌握了節奏,甚至學會了在我們班窗前靈體蹦迪,似乎還玩的挺盡興。
我覺得他可能是想嚇到誰,但應該不是我。畢竟如果要在這片小地方裏選一個死法最嚇人的,還是替死鬼同學比較強,那可是真正的愉快犯殺人。而他似乎隻是頭部落地,臉部都摔的半糊了,自然嚇不到我。
“島崎千早!別看柳蓮二了!看黑板!”
大概是望窗外時間太久了,我聽見國語老師氣急敗壞的這麼喊道,隨即是班級裏一片低低的笑聲。
我拖長音調應了一聲“是”,也有點想笑。因為吊死鬼越來越中意國語老師,舌頭都伸出來有她頭發兩倍那麼長了。
看到鬼魂們親近我之外的活人,我還是很開心的。
然後我就聽到一聲尖叫,還有就是樓道外急匆匆的腳步和誰慌張喊著“叫救護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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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那跳樓兄弟也每日堅守崗位,但似乎怎麼都嚇不到他想嚇的那個人。
說真的,連我都有點被他打動了。
每天早早的就起來在天台做準備,等到那個窗邊的同學剛入席就掐好時間跳下去,時不時添加點花樣,豐富一下驚嚇的種類,保證對方能注意到時永遠是最新鮮的點子,直到窗邊同學下課時準點離開教室去參加社團活動。
他注意到了我這麼個能認識到他的人類,偶爾在窗前賴著時會看向我,似乎想向我表達從來嚇不到窗邊這根木頭的疲憊。
每當這時,我都會向他露出鼓勵的微笑。
然後他就又有勇氣跳下去了。
他偶爾也會在數學課的時候會飄在窗邊,看著數學老師讓學生上台解答,然後溫和的誇獎那些答對的學生。
我突然感到有些難過。
……我記得死去的那個學生最喜歡的就是數學,而我們班的數學老師還負責學校的理科研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