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從小的教育和觀念來說,隻要不是涉及到個人生命威脅,社會動蕩,生態災害的事情,那就都是小事,是可有可無的。
但現在顯然,在他們眼裏,比起個人生命安危,他們似乎更熱衷於這項運動,執著於一場根本無法創造出一個人未來所能產生的社會經濟價值的比賽。簡直是舍本逐末的典範。
但感受著現場的氛圍,我又沒法張口這麼嘲笑對方。
大概這就是烏合之眾的道理?在某個讓所有人信服的道理之下,大家都會變成不去思考的傻瓜的體現嗎?
還是說,即使經過了深思熟慮,他們也依舊認同了這一點呢?
——對於柳而言,這些比賽也有這麼大的價值嗎?
[和我交往吧。]
仿佛連鎖反應般,腦海裏在浮現出名字的瞬間,聲音再度回放。背脊仿佛爬過一隻小蟲,瘙癢感從脊柱鑽向心口細細咬齧。我不禁縮起背,拿下耳塞讓更加嘈雜的加油聲流入耳朵。充滿繾綣柔意的回蕩瞬間被高呼衝走,但一股莫名的燥熱感代替那陣細癢悶悶燃燒——燒的我有些喘不過氣。
“千早,我們還是在場外……你沒事吧?臉好紅啊,中暑了嗎?”
我訕訕搪塞。“嗯……有點。”
可能比中暑要嚴重多了。
比賽即將開始,觀眾席上那些站著的青年也在場地管理的指揮下坐下,但一支和啦啦隊們混在一起的新口號似乎是徹底形成了。“六比零”。
我深吸一口氣,隔著鐵欄網看向選手坐席。立海大這邊似乎剛結束比賽前的最終確認和指導,我看到戰友同學坐在教練做的長椅上,表情不同以往的帶著冷冽。有理由認為,這家夥或許也是受到了那位前部長大病未愈就掛帥上陣卻飲恨而歸影響,被這悲壯事跡感染的人之一也說不定。
而柳蓮二則剛剛拿著球拍回到坐席。他是單打三,待會兒就應該要上場。“通常在比賽開始前,會讓選手先去做熱身。”捏她醬用手機給我科普網球比賽的規則。我看著他在觀眾席上緩慢的掃視了一圈,似乎在找什麼,但因為沒找到而微微蹙起眉——他不會是在找我吧?
我試著招了招手。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而丟人,也害怕影響別人,我揮手的幅度很小,但還是引起了柳的注意。他沒有回以揮手,而是直接走了過來。我感受到了無數視線逐漸聚集——男的女的,疑惑的調侃的刺人的看戲的,樣樣都有。但我卻又覺得似乎什麼都沒感受到,因為眼前的人在向我走來,以一股讓我想要落荒而逃的氣勢。
“……島崎,有糖嗎?”
不是我預想中的“等待回答”,或是略顯疏離的“期待比賽”。我順著問題的文麵理解,雖然沒有隨身帶糖的習慣,不過今天我的確帶著和給捏她醬賠罪用的甜食一起買來的果汁軟糖。我視線落到手裏的白色袋子上。“軟糖行嗎?”
“嗯。”
糖果是大袋套小袋的包裝法,我拿出一小袋隔著鐵絲網遞給柳。指尖不小心碰到手心,卻仿佛火星遇到的氧氣,一瞬間燃起的熱度讓我下意識的抽回手。柳似乎沒注意到這一點,他隻是平靜的將袋子放進外套口袋裏。“謝謝。”
“為什麼突然需要糖?”
“……我的隊友說比賽前吃一些甜食可以提高注意力,也能補充熱量。我想要試驗一下。”
這是比賽玄學或者是運動員特有的習慣嗎?不明白,但至少我們之間的話題還能順利進行。這種和平常無二的對話讓我感到安心。
播音器傳出蜂鳴和無感情的宣告,單打三比賽即將開始。我向柳揮了揮手,學著聽來的口號說道。“加油,呃……六比零?”
或許是因為播音器的通知的緣故,周圍的吵鬧也逐漸消散,啦啦隊也一度息聲等待比賽開始。我能清楚的聽到柳微怔時喉間擠出的爆炸聲,隨即他哼笑了一聲,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鼻腔發出些許氣音。
“嗯,六比零。”
他跑下觀眾席的階梯,和隊友打了個招呼,脫下外套,拿起球拍,走進場地。
兩名選手相互握手。“希望我們都能打一場盡興的比賽。”並不熟悉柳蓮二的青學單打三這麼公式化的客套了一句,卻並沒有等到柳蓮二的“我也是”。
“原本我也是這麼想。”他聽見柳蓮二說。“可惜,我朋友說,她想看我打六比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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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球掉入得分區並沒有被打回時,觀眾席上的兩百人應援團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咆哮聲。
“六比零!六比零!六比零!”
而沒有被近乎陷入狂喜的觀眾席上的人的情緒影響,立海大的正選們隻是在看完這怒濤般的比賽後,集體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和感慨之中。
“參謀今天……真的沒有被切原附身嗎?”
對手直到正常比賽結束依舊毫無還手之力,這種高壓式的打法會出現在柳身上可謂稀奇。而且,原本比賽中總會留上一手的柳蓮二今天卻似乎終於舍得拿出全速力發揮。比賽更是結束的飛快,大有趕超他們的後輩切原赤也曾留下的光輝記錄的意思。
“發生了什麼嗎?”坐在教練椅上的幸村多詢問了一句。柳蓮二不是會被場內幾句“六比零”的口號煽動就真的拿出全力去打六比零的人。雖然這個時候滿足一下自家觀眾也是提升氣勢的手段,但部員表現出了不同之處,作為部長他得關心一下理由。
“麵對不同的選手,想嚐試一下不同的球風。”柳的理由說不出褒貶。
幸村沒有再多做評價,注意力轉向接下來上場的雙打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