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輕舟有心想勸,又怕李湛心裏不高興,便隻旁敲側擊的提了幾句。
本以為此事還要再耗些日子,沒想到不久後的一天,李父突然來了。
不知對方是有心還是無意,他來的這一天,李湛剛好出門了,家裏隻有紀輕舟和李叢。
李父進門之後並沒有詢問李湛的去處,隻吩咐了管家帶著李叢先出去逛逛,看那架勢竟然是打算找紀輕舟說話。
紀輕舟心中一沉,頓時便生出了幾分不祥的預感。
難道李父是知道了他和李湛的事情,趁著李湛不在家,想來興師問罪?
“你不必緊張,我知道老三在意你,我要是為難你,他肯定不會跟我善罷甘休的。”李父見紀輕舟有些緊張,便安慰道。
紀輕舟聞言稍稍放鬆了些,立在旁邊乖乖站著,等著對方開口。
“這些年你在老三身邊,名義上說是他的陪讀,實際我待你如何,你也該知道。”李父開口道。
紀輕舟點了點頭,雖然李父這個人有點勢利眼,說話做事都帶著一股子居高臨下的感覺,但平心而論,他對紀輕舟還算是不錯的。
紀輕舟不僅吃穿用度都和李湛一樣,還拿著做陪讀的“貼補”,紀家的經濟狀況都因此而改善了不少。紀輕舟不是不念別人好的人,這些事情他心中一直都有數。
“今日我來找你,是有事情求你。”李父開口道。
紀輕舟聞言嚇了一跳,李父向來都趾高氣揚慣了,今天竟然用到了“求”這個字。
難道……是求他離開李湛?
紀輕舟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情緒,頓時又緊繃了起來。
“你看看這個。”李父取出一份文件遞給紀輕舟。
紀輕舟小心翼翼接過來看了看,沒大看懂,不過大概能看出來是醫院裏的化驗單之類的。
“這是……”紀輕舟看向李父,小心翼翼問道。
李父歎了口氣,突然悲從中來,一手捂著臉竟然哭了。
紀輕舟嚇得夠嗆,也不知該怎麼哄,隻能抽了兩張紙巾遞給他。
李父接過紙巾擦了擦眼睛,開口道:“人這一輩子再有錢有勢又能如何?生老病死依舊躲不過。”
紀輕舟一怔有些反映過來了,李父這是……得了絕症?
“伯父……”紀輕舟伸手在李父手臂上輕輕拍了拍,算是安慰。
他對這種事情實在是沒有經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輕舟,你伯父我這四個兒子中,最有出息的便是老三了。”李父一臉唏噓地道:“但脾氣最大的也是他,我這一輩子沒朝誰低過頭,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如今我時日無多,總不好再跟老三這麼耗下去。”
紀輕舟心軟,一看李父這老淚縱橫地模樣,便有些難受。
“伯父,其實他也一直想跟您好好談談的,隻是最近有些忙,沒顧上。”紀輕舟道。
此前紀輕舟這麼勸李湛的時候,李湛是應了的,所以紀輕舟這話也不算是撒謊。
“真的嗎?”李父十分激動。
“嗯。”紀輕舟心虛地點了點頭。
李父一臉欣慰地道:“那就好……輕舟,我知道老三喜歡你……”
紀輕舟聞言嚇了一跳,麵色立刻就變了,卻聞李父繼續道:“他朋友不多,一直把你當親兄弟一樣看待……”
紀輕舟被他這大喘氣嚇得夠嗆,忙深吸了口氣平複了片刻心神。
“你若是願意,幫我好好勸勸他,讓他搬回去住吧。”李父道:“我這裏有張支票,你拿著,回頭老三畢業了不需要陪讀了,你拿這些錢也夠買一套不錯的房子了……”
紀輕舟後退了兩步,忙道:“伯父,這錢我不能要。”
李父習慣了拿錢砸人,一見紀輕舟不要,隻當他是客氣,忙起身拿著支票就往紀輕舟手裏塞。
“你幹什麼呢?”門口突然傳來李湛的聲音。
李父嚇了一跳,頓時便有些尷尬。
李湛看了一眼紀輕舟,又看了一眼李父手裏的支票,當即會錯了意,以為李父是知道了兩人的關係,想拿錢打發紀輕舟。李湛上前一把搶過那支票揉成了一團,怒道:“別拿你的錢來惡心人,我們的事情你最好別插手。”
“李湛……”紀輕舟見狀便知道李湛想岔了,忙想阻止他。
但李父已經被他兒子這話刺激到了,怒道:“你個臭小子,有你這麼和你爹說話的嗎?”
“是你自己先越界的,說好了不會再管我的事情,你如今又是什麼意思?”李湛道。
“這裏是我的房子,我來自己的房子裏看看,怎麼就是越界了?”李父怒道。
李湛聞言點了點頭,拉著紀輕舟的手腕道:“好,你的房子,我們現在就走。”
“你給我站住!”李父上前攔住李湛,不讓他帶紀輕舟離開。
李湛到底還是年輕,再加上誤會了李父來找紀輕舟的用意,於是脾氣一上來便有些收不住。父子倆拉拉扯扯,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場麵一時亂得不成樣子。
紀輕舟上前拉架,被李父下意識甩開,人登時連著後退了好幾步,撞到了沙發上。
“你別動他!”李湛怒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吼什麼?”李父也一臉怒意。
紀輕舟被撞了一下,借勢靠在了沙發上,然後不知為何突然有些頭暈,便下意識伸手扶住了沙發的靠背。
李湛眼角的餘光看到紀輕舟的動作,當即一臉緊張,甩開李父上前蹲在紀輕舟麵前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撞到頭了?”
“沙發那麼矮,怎麼會撞到頭?”李父忙道。
他這會兒見紀輕舟麵色有些蒼白,心下也開始有些緊張了。
李父今晚過來本想找紀輕舟做個中間人,緩和一下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沒想到弄巧成拙了。要是紀輕舟不小心受了什麼傷,李湛肯定要將這筆賬算在他頭上,那麼父子倆的關係少不了要雪上加霜。
“我沒事。”紀輕舟勉強笑了笑,但麵色還是十分蒼白。
李湛從未見過他這樣,被嚇得不輕。喵喵尒説
倒是李父反應夠快,立刻打電話叫了私人醫生過來。
私人醫生來得很快,而且還帶了一堆家夥什兒,一看就很專業的樣子。
盡管紀輕舟一直說自己沒事,但李湛和李父卻堅持要讓醫生給他看一看。
“頭暈,出冷汗,還有別的症狀嗎?”醫生一邊幫紀輕舟檢查一邊問道。
紀輕舟想了想道:“沒什麼別的症狀……好像肚子稍微有點不大舒服。”
“疼?”醫生問道。
“也不是疼,說不上來的感覺。”紀輕舟道。
醫生盯著紀輕舟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李湛,而後問道:“食欲如何?”
“還行,吃得比從前還多。”紀輕舟道:“不過早晨起來的時候,好像有點惡心。”
醫生挑了挑眉,從醫療箱裏取出了一片試紙,然後遞給紀輕舟道:“測一下試試。”
紀輕舟接過試紙,感覺這試紙似乎有些眼熟,一時之間卻沒想起來是做什麼的。
紀輕舟拿著試紙去了洗手間,李湛跟在他後頭,等在了門口。
李父看著紀輕舟的背影,表情十分豐富……
那試紙紀輕舟認不出來,李父畢竟見多識廣,自然知道是做什麼的。
“他是個男孩子,怎麼會……”李父朝醫生問道。
醫生忙道:“隻是以防萬一,未必就是真的。”
醫生的話雖然這麼說,李父卻不可能不胡思亂想。他趁著這會兒工夫打量了李湛片刻,心裏不由萌生出了一個猜測。這猜測初時還隻是有點苗頭,但他自己仔細一回憶李湛對待紀輕舟的諸多細節,那猜測便得到了極為強烈的印證。
片刻後,紀輕舟拿著那試紙出來,交給了醫生。
李父目光落在那試紙上,麵色頓時變了。
“你……跟我出來一下。”李父朝那醫生道。
醫生聞言正想跟著李父出去,李湛卻將人一攔,開口道:“有什麼話當麵說,別鬼鬼祟祟的。”
醫生聞言默不作聲,顯然在等著李父發話。
李父看了一眼李湛,又看了一眼紀輕舟,心裏該明白的都明白了。
“說吧。”李父開口道。
那醫生聞言點了點頭,朝紀輕舟道:“你可能懷孕了。”
紀輕舟:……
李湛:!!!
兩人聞言下意識互相看了一眼,紀輕舟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感覺這醫生八成是瘋了,竟然在這種時候,開這樣的玩笑。
但李湛卻比紀輕舟冷靜些,他看了一眼那個試紙,又聯想到方才李父的視線,心中隻覺得無比震驚。隨後,他意識到這會兒不是驚訝的時候,要尋根究底將來有的是時間,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讓李父摻和到他和紀輕舟之間。
“我們走。”李湛上前攙起紀輕舟便要往外頭。
李父見狀大驚,一把拉住李湛道:“你瘋了?他如今這個樣子,你帶他去哪兒”
李湛看向李父,開口道:“我們自有我們的去處,你最好別插手這件事。”
“孩子是你的嗎?”李父問道。
李湛沒有回答他,隻是攬著紀輕舟的手臂更添了幾分力氣。
事到如今,李父哪裏還會不明白,他後退了一步以便減輕李湛的敵意,而後道:“我早就聽說了,你這兩年讀書的時候,做了不少事情……用自己的錢在外頭買了房子,也準備了不少存款……”
“你!”李湛聞言看向李父,頓時一臉戒備。
李父卻道:“我知道,你靠你自己也能養活你們倆……隻是他如今懷著孩子,你帶著他這麼奔波,終究是不大妥當。家裏終歸比外頭好些,還有醫生幫著照看……”
李湛聞言有些驚訝地看向李父,問道:“你什麼意思?”
“既然孩子是你的,那就是我孫子,我還能是什麼意思。”李父悶聲道。
這時,管家帶著李叢回來了。
李叢從花園裏摘了兩朵花回來,一溜小跑上前打算將花送給紀輕舟。
李父伸手一攔,開口道:“仔細這花……別亂摘了拿進來。”
他知道有許多懷孕之人,對花粉會敏感,還有些花本身就有毒,聞多了不好。
李叢聞言有些不解,一旁的管家便哄著他將那兩朵花插到了門廳處的花瓶裏。
被李叢這麼一攪和,廳內的氛圍略緩和了一些。
李湛終於意識到,李父今日來好像是別有用意,倒是他自己誤會了對方。
“你若是方便,就搬過來吧,就近有個照應。”李父朝醫生道。
醫生忙點了點頭道:“沒問題,不過明日抽空最好還是去醫院再檢查一下,要確保紀少爺的身體不會有問題才能放心。”
“是是是,這是當然。”李父說罷又朝管家道:“你明日去安排好車送輕舟去醫院,找個穩妥點的司機,務必要小心。”
李父張羅好了諸事,最後才朝李湛道:“你不想我來,我少來便是,不必為了跟我置氣折騰他們父子。”他說罷抱了抱李叢,便轉身走了。
待李父走後,李湛和紀輕舟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紀輕舟肚子裏突然多了個孩子,這事兒實在是過於令人難以置信了……
直到次日李湛帶著紀輕舟去私人醫院做了檢查,兩人心中那感覺才漸漸真實了些。
根據檢查結果,紀輕舟確實懷孕了,而且孩子已經接近兩個月了。
好在紀輕舟體質還不錯,孩子也很健康,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孩子是可以留著的。
“你能相信嗎?”夜裏,李湛摟著紀輕舟,開口道:“咱們竟然有了一個孩子。”
“沒想到真被叢兒說中了。”紀輕舟失笑道:“可惜,孩子沒長在你肚子裏。”
李湛聞言湊到紀輕舟小腹上貼著耳朵聽了一會兒,紀輕舟笑道:“現在什麼都聽不到,太小了。”
“聽不到我也高興。”李湛抱著紀輕舟,開口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不會叫你們受一丁點委屈和傷害。”
紀輕舟點了點頭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