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謝春秋心中對於城主夫婦二人的人品,自有一番衡量。
她本是想著好聚好散,互相給對方留一份體麵的。
可奈何這城主夫婦二人句句都是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
若果他們單單隻是指點她的話,那自己理直氣壯的懟回去也就罷了,可是顧參商在場,一切都變的有些不一樣了。
謝春秋聽了那話當場就能沒能忍住,皺著眉輕輕提了提袖擺,隨手拿過一盞空茶杯,從那蓄著水的水仙花盆中舀了半杯水來。
坐在廳內的城主夫婦還頗有一番閑情雅致,笑的那叫一個春風得意,都是有些上了年紀的人,可這麵頰個個紅潤的,都堪比他們正欣賞著的桃花似的。
是了。
他們這明麵上,是把自家的親女兒得了太子青睞,一轉身便能嫁入皇家攀上了高枝的事情裝模作樣的故意抖擻出來好好的炫耀著。
可另一方麵,這暗地裏,他們還小肚雞腸的很。
這都還沒見到顧參商一眼,便說他是上不得台麵的人?
上不得台麵?
這是在說誰呢?
是在說顧太傅顧參商嗎?
謝春秋收斂了眉眼,冷笑一聲。
這怕不是根本不在意她帶回來的人是誰吧?
他們八成隻是想給太子那金龜婿找一個陪襯來吧?
城主夫婦還沉浸在女兒高嫁的喜悅之中,渾然沒有察覺到謝春秋這邊的“山雨欲來風滿樓”。
可是,哪怕謝春秋此刻尚且還處在“山雨欲來”的階段之中,顧參商卻依然敏銳的捕捉到了她情緒上的變化。
顧參商手比口快,立馬伸手去拉謝春秋的衣袖,幅度極小的朝謝春秋搖了搖頭,生怕這大小姐心裏一個不高興,便直接把這杯“水仙花露”盡數潑灑在了那座上的二位頭上,去幫他們洗洗腦裏的一團“漿糊”。
顧參商心中確實是高興。
謝春秋向來沒有為了誰而做過什麼事,而此刻,她這樣的情緒變化全是為了他。
可是,他卻更是揪心於謝春秋那麼多年來,竟然就是在這般毫無禮教可言的人的府邸之中度過的。
顧參商想要開口調侃幾句,稍微舒緩舒緩一下謝春秋的情緒,可是奔到嘴邊的話還未說出口,不過就是思小小的出神了這麼一下下,謝春秋手臂一抽,便宛如一片羽毛似的,便從顧參商的掌心之中輕輕的抽離了開來。
不過謝春秋倒也不是被百越夫婦氣昏了頭腦失了智,直接便猛地一下將手抽了出來。
在兩手即將抽離的最後那一瞬間,謝春秋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忽然曲了曲手指,似有似無的勾了勾顧參商的掌心。
仿佛是真的有一片羽毛,就這麼輕飄飄的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上,微風吹動,羽毛微動,勾的掌心上一陣癢癢。
可這癢,卻又癢的恰當好處。
既不會癢的超過你的忍受範圍,讓你經受不住的彎腰忍受著,也不會癢的毫無知覺,仿佛自己從未經曆過這種感受似的。
它隻會癢在你的掌心,穿到你的心尖,帶起你嘴角勾出一抹幸福的笑。
顧參商就勾著這樣的笑意,站在謝春秋的身後,默默的注視著:
謝春秋一改當年那大大咧咧,毫無章法的邁步。
她一步一蓮花,緩緩的走過前廳,在城主夫婦的麵前站定。
食指和無名指並攏,和拇指一起微微用力的托著那盛著“水仙花露”的茶杯朝坐在主座上,滿臉驕傲的看著自己的兩人鞠了一躬。
然而,座上的兩人笑,並不是因為自己去吳國遠遊一趟終於攜藥歸來,多年頑疾終於有藥可醫了。
他們那驕傲的笑,不過是因著自己的歸來,讓他們終於有了一個可以炫耀自家女兒攀上高枝作鳳凰的對象罷了。
謝春秋心裏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些,就像她清楚,潑出去的水是絕對收不回來的。
就好像自己此刻嘴上說著是來給二老敬茶的,可這茶不是茶也就罷了,甚至連著茶水都沒有親手奉他們的手上。
——謝春秋手臂一揚,手腕一翻,將那茶水盡數潑灑在了城主夫婦的腳邊。
茶水濺落在地。
躍起的水滴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著七彩的光芒,一滴,一滴又一滴,盡數的全部都濺射到了城主夫婦他們那尚且還算是有些名貴的衣物上。
謝春秋在他們夫婦二人驚詫的注視之下,微微高昂起頭顱:
“春秋,見過城主夫婦。”
她這話說的倒是畢恭畢敬找不出錯處,可偏偏謝春秋是潑水在前,加上不論是這說話時的神情、還是眼神之中蘊含的神色,那都確確實實是傲慢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