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停了，打開窗戶卻依然有些沉悶，夜黑得出奇，如一張大網蓋下來，耳邊是“嘀嗒嘀嗒”滴水的聲音，四周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薛澤鐸身處醫院的病房裏，他正陪著他發燒住院的外公。
看著陳老先生沉睡的麵容，即使是高燒之中也並不紅潤的臉，眼眶凹陷，眼眶周圍滿是皺紋，他伸手去試了外公的額頭，熱度已經下去了很多。
“澤鐸。”
他外婆陳老太太慢慢地從門外進來，手裏端著果盤，輕聲道：“你快回去吧，你外公這裏不用擔心，你學習忙就不要常來了。”
薛澤鐸正想說些什麼，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抖動起來，他把手機拿出來，屏幕上亮著“媽”，他便站起身，“外婆，那我先回去了。”
陳老太太點點頭，他又道：“有什麼事記得告訴我，我過來很快。”
手機動個不停，好不容易一個來電停息，手機又抖動起來。
薛澤鐸快速離開病房，穿過長長的走廊，快速通道的綠色燈光亮得詭異，夜晚的醫院走廊過於清淨，燈光顯得更加慘白，他手機的抖動聲也顯得尤為突出，碰到正在巡夜的護士，是熟麵孔，護士朝他笑道：“走了？”
他點點頭，護士笑道：“聽說你是前麵一中的，你們高中學習任務重，其實不用來這麼勤。”
他不善應付尋常的人際溝通，隻是又倉促地點點頭，然後和這護士道別。
像是害怕又碰上來說話的人一樣，他快速走進電梯，從電梯出來後又大步流星地走出醫院外。
衣服口袋裏的手機響到第四遍了，他終於接了電話。
“喂，怎麼一直不接我電話？”
那邊的聲音急躁又帶著怒氣，他低聲道：“剛剛在醫院裏。”
“醫院？怎麼又去醫院？你外婆在那邊照顧得好好的，你有什麼必要去？快高二了，你應該操心的是你的學習。”
他沒有應聲，那邊又道：“聽到沒有，鄧雅分數跟你分數越來越吃緊了，你注意點兒。”
“嗯。”他輕輕應聲。
那邊又教育了一番，他隻靜靜地聽著，直到那邊終於掛了電話，他將手機揣回衣兜裏，悄無聲息地緩了一口氣。
空氣還很沉悶，緩下的一口氣也感覺有點艱難。
他立即上了自行車，這家醫院離他的學校不遠，其實走路就可以到，這個城市上下坡多，路也不大開闊，並不適宜騎自行車，隻是這假期裏偶爾去醫院，為了節約一點時間，他父母便就給他配置了一輛。
眾所周知，學習時間寶貴，容不得一點浪費。
回去的路走過太多次，是避開了大街的小巷，小巷的路燈壞了幾個，一直沒有人來修，夜裏有些黯淡，行人便少，偶爾幾個人低著頭路過，心裏都好似揣著秘密，他腳上快速踏著自行車踏板，思緒卻在神遊，也沒有在想什麼，僅僅隻是出神而已。
騎得快時揚起的風會讓他舒服一點。
而一抬眼，卻見幾步遠一個人直直地向他走來，他速度太快來不及轉彎，隻得一邊極速刹車一邊按車鈴，急道：“快讓開！快讓開！”
那人卻好似什麼也聽不見似的，繼續往他這裏撞來，自行車刹住的那一瞬間，那人應激似的摔倒在地。
薛澤鐸確定自己沒有撞到人的觸感，但那人倒在地上就沒見動靜了，他忙下了車過去看情況。
見過碰瓷轎車的，還頭一次見碰瓷自行車的。
他走過去，還沒蹲下身就聞到了一身的酒味，濃鬱的酒味翻湧起他藏在心底深處最隱秘扭曲而惡心的記憶，他對這人初印象不太好。
薛澤鐸蹲下身把地上側躺的這人翻了個麵，看模樣像跟他同齡，眉眼那裏腫了一塊，嘴角處還有塊血跡，看起來像是沒擦幹淨留下的，血跡已經幹了。
薛澤鐸確定自己沒責任了，很明顯這是個醉酒打架的家夥，他出於普通人的人道搖了搖那人的手臂，“喂，醒醒。”
那人皺了皺眉，甩開了他的手，聲音裏帶著醉意，“別煩小爺。”
薛澤鐸此時更不想管這個人了，不管閑事一向是他的行事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