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是現在這樣,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十年前厚著臉皮追明宴辰的時候沒有覺得,為了一張結婚證被他親手推出去換紀曼凝的時候沒有覺得,他要離婚她死皮賴臉的不答應時也沒有覺得。
唯獨現在,一想到她處處想要彌補害了自己哥哥的人,就覺得自己是個天大的笑話。
紀南湘雙手扶住頭,感覺痛得像是要炸開一樣,卻又清醒得很。
不,不是沒有阻止過。
她不是沒有阻止過的。
桑舒話裏有話的暗示阻止過她很多次,隻是她自己沒有聽明白而已。
“南湘,”桑舒開口之前,似有歎息,眼中一片藏不住的苦澀,“有些事你不如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隻是徒增難過而已,而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永遠開心。”
她了解紀南琛,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事情是什麼。
是他妹妹。
他不想讓南湘不快樂,所以她就瞞了下來,一個人承擔了所有,如果明宴辰能讓南湘幸福,那她可以一輩子保守這個秘密,直到老去、死去。
隻是怎麼都沒想到,她的隱瞞並沒有換來他們的幸福,反而還間接將南湘推進了深淵。
紀南湘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她伸手將床頭上的離婚協議書拿過來,目光落向右下角,明宴辰簽字的地方。
“南湘,你簽完字我就給他送過去。”桑舒視線觸及到她蒼白的臉色,沒由來的一陣心疼,“以後他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了。”
“簽字?”紀南湘意味深長的笑了聲,向來清澈的雙目此刻卻滿是晦澀,“我簽了字,然後給那對狗男女白頭到老的機會嗎?嗬……”
讓童媽把離婚協議書拿過來的那一刻,她是想過在上麵簽字。
但現在,她後悔了。
她簽了字,明宴辰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紀曼凝在一起,可以堂而皇之的娶她進門,而她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憑什麼。
憑什麼要她一個人的犧牲,來成全他們兩個的幸福?
紀南湘揚起手,指尖微微用力,手裏那張紙便被撕成了兩半。
她又撕了好幾下,直到把那張離婚協議撕成無數碎片才肯罷休,然後揚手一揮,眼看著無數碎紙片散落在地上。
如下雪一般,紛紛揚揚。
桑舒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著這一幕,“南湘……”
“我有點餓了。”紀南湘打斷她,垂下眼簾淡淡出聲,“幫我把飯菜拿過來吧。”
她身體虛弱成這個樣子,越不吃飯恢複的就越慢,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在醫院裏待到什麼時候。
林韻寧入了獄,紀家那三個人怕是做夢都恨透了她,沒準接下來會聯合明宴辰以蓄意縱火為罪名將她關進監獄,就像四年前對哥哥那樣。
她不能這樣等下去,必須要盡快恢複身體,然後離開這裏。
桑舒將童媽帶來的飯菜熱了熱,高級病房就是有這個好處,什麼東西都準備的很齊全,甚至能在病房裏簡單的做點飯。
她重新把小桌子放到病床上,然後把熱好的飯菜端上來。
紀南湘心裏盡管波濤洶湧,但臉上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拿了筷子,安安靜靜的吃起飯來,機械化的咀嚼著嘴裏的飯菜,眉眼五官已不見往昔的生動,就像是失了靈魂的牽線木偶。
吃到一半時,突然出聲問道:“桑舒,你說我哥哥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她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紀南湘仿佛是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壓根沒有經過考慮,問出來的時候眼裏還是一片迷茫。
桑舒眼神間有了閃躲,“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突然想到了,”紀南湘又低下頭,看著眼前的湯,“我無意間聽到了紀震霆跟紀曼凝的談話,紀震霆說沒有找到他,紀曼凝說一直找不到的話,很有可能是死了。”
桑舒咬緊唇瓣,差一點點忍不住告訴她。
如果說第一次在餐廳裏遇見,她冒著大雨追出去還不確定是不是他時,那第二次、第三次就讓她基本上確定了,那個人就是紀南琛。
可他沒有承認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光明正大的曝光在鏡頭下,這就證明了他暫時並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她不敢說,哪怕連對南湘都不敢說。
紀南湘沒有再問下去,她甚至沒有哭,眼睛雖然紅,卻是幹幹的,沒有半點濕潤。
桑舒怕說多了自己會克製不住,所以也沒有接這個話題。
紀南湘繼續吃飯,有一口沒一口的扒拉著菜,吃的雖然慢,但時間久了,竟也都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