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第九次找工作，第一次有了結果，人才市場通知她明天早上八點到華馨熱線台麵試。
好消息啊！她滿心慨歎，一個月前揣著一千二百塊錢來到省城，象個百萬身家的富豪那樣快捷花銷，要不是有先見之明預付了三個月的房租，隻怕如今不止饑腸轆轆了。
楊飛很樂觀，也很精於算計，兜裏這張揉得薄如蟬翼的五塊錢，雖然是最後的晚餐，但可以買一包“小紅河”，剩下的五毛是一個蘸糖糍粑，夠豐盛了吧，這種境況下還能飯後一支煙，楊飛於世無求矣。
當然，她敢大膽地花掉這五塊錢絕非毫無底氣，明天麵試前她要去接一個人——男朋友的堂姐，那個把自己熬成了黃臉婆的女人，終於高八畢業考取了省民專。
楊飛答應去車站接她，除了脫不開男朋友的情，最真實的原因還是為了當年那五十塊錢。
高中時楊飛就有了仗義美名，多少入困英雄都得過她的解囊相助，插班補習的堂姐也不例外，盡管楊飛從骨子裏看不起她，但是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庸碌的人哪天就騰達了，因此楊飛打著小九九給了堂姐五十塊錢，當時說過不用還，那是豪言壯語，時過境遷，楊飛可不願打腫臉充胖子，好漢是什麼？絕不是一具餓死的屍體！
對，一定要設法提醒堂姐記起當年的滴水之恩，楊飛不望她湧泉相報，隻要她照數償付就行了。問題是怎麼開口要錢？楊飛消耗了半包煙也沒有一絲靈感，看來隻好用最得意的一招——臨場發揮！這可是天賦的靈性，楊飛曾靠它百戰百勝，除了找工作和考大學。
從車站出來，楊飛象個保姆，對堂姐嗬護備至；又象個走狗，邀功請賞地挎了所有大小包袱。怎麼我倒成了有求於人的破落戶？楊飛感到隱隱的憤慨。
堂姐笑逐顏開地問長問短，楊飛心不在焉地東扯西拉，走了幾百米還是沒能搭上正題，幹脆單刀挑明、直抒胸意？
不行！楊飛迅速自我否決，雖然跟她沒有什麼情義，可是提到錢就會傷麵子。楊習反複思量，多次對她側麵試探始終不得要領。
真是吉人天相，堂姐說要找家銀行取錢。象毒發的癮君子看到了救命的白麵，楊飛頓時精神煥發！一直到農行門口，楊飛差不多都在點頭哈腰，管他媽的，楊飛勸慰自己，再好的骨氣也撐不飽肚皮，拿到錢再說。
楊習看了看表，隻差十分鍾農行就開門了，熬著吧，總沒有十八層地獄的火刑怕人！
鋁合金的卷簾門一開，楊飛按捺住快要發狂的心髒，強作鎮定地將堂姐領到了櫃台前，堂姐做賊似的取出張金穗卡遞了進去，很快揚聲器裏傳出聲音，“請輸入密碼”。
楊飛自覺地背過臉去，腦後卻傳來堂姐那鄭重其事的聲音，六個數字從她嘴裏脫口而出。
楊飛嚇得瞠目結舌，銀行工作人員也是不知所措，堂姐反而責難，怎麼了？它不是講請說出密碼嗎？
櫃台後一陣竊笑，楊飛窘得無地自容，堂姐啊堂姐，你不會取錢怎麼不早說？就算你不想還錢也不用這麼折磨我吧？
楊飛暗暗怨惱，訕笑著請求工作人員重來了一遍，這次由楊飛操作，錢是取出來了，可隻在楊飛手上打了的擦邊球，看著堂姐象間諜藏密文似的把錢收好，楊飛急得嗓管冒煙，八點十分了，還要去麵試呢，怎麼辦？出殺手鐧嗎？這可是下下策，但眼下已無計可施，幹吧，臉麵有生存重要嗎？
民專大門口，楊飛終於變向地要回了那五十塊錢，堂姐尖酸的話卻一直在她耳邊——“怎麼一見麵就跟我借錢？記住了，不能超過一個星期，過時不還別怪我找上門來！”
悲憤啊！楊飛站在麵試辦公室門外的時候，依然擺不脫這種情緒。敲開門，迎麵瞪過來十幾雙銅鈴大小的眼睛，每雙眼睛都在質疑，這個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的冒失鬼是幹嗎的？
麵試遲到的楊飛不敢勞駕主管來詢問，連忙作了自我介紹，麵試主管不耐煩地說，你沒機會了。
楊飛掃視已經入圍的五個女孩，不以為然地笑笑，對主管說，這是你們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