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兄,好久不見。”
陳河端坐於馬上,躬身回禮,身下的駿馬不耐煩地撥著蹄子。
程聿立於馬前與陳河對視,目光自下而上,不卑不亢。
陳河翻身下馬,握著折起的馬鞭子,一下一下地輕敲著掌心,“程兄來了臨嶺,怎的不知會在下一聲,倒顯得敝莊待客不周了。”
“途徑此地,並未打算久留,你我江湖中人,何必拘於小節。”瞥一眼陳河身後不下百餘的甲士,“陳莊主如此興師動眾,程某受寵若驚。”
陳河客氣道:“貴客迎門,不敢怠慢,聽聞廷府小姐也在此地,不知現居何處,在下想親自拜會。”
他來的急,問的更急,看上去風度翩翩,其實單刀直入,根本不與程聿兜圈。
程聿道:“師妹身體不適,現在房中休息,陳莊主的心意,程某替師妹領了,隻是閨閣女子不宜見外男,請陳莊主見諒。”
陳河道:“在下並無冒犯之意,前幾日在蘇潭,某承蒙廷前輩盛情款待,如今廷府千金駕臨陋地,在下怎能不一盡地主之宜?廷前輩享譽四海,廷小姐自是江湖兒女,正如程兄所言,都是江湖中人,何必拘於小節,失了正禮反而不美。”說著便要上前。
程聿左跨一步,攔在陳河麵前,陳河笑道:“程兄不必如此緊張,廷小姐遠道而來,見與不見的倒是其次,隻是陳某作為東道主,好歹要問候一聲。”
見程聿沒有反對,陳河便從他旁邊繞過,走到離房門口還有三四步距離的地方停下,溫聲道:“在下歸雲莊莊主陳河,聽聞小姐駕臨臨嶺,特來問候,不知小姐可否賞臉一敘?”
過一會兒,廷雨眠的聲音響起,聽起來比往常更顯纖弱,“莊主盛情,本不應辭,奈何病容憔悴,不宜見客,便由師兄代為出麵承情,不周之處,望莊主海涵。”
陳河早已料到了自己會被拒之門外,一張臉看上去既無尷尬,也無失落,聲音照樣的有禮和煦,“廷小姐客氣,小姐千金之軀,若在臨嶺有何閃失,豈非在下罪過來時早已聽聞小姐身體不適,故備下女醫一名,替小姐問診。”
陳河不等廷雨眠有所應答,直接對著人群揚聲道:“女醫何在?”
一名中年婦女應聲翻馬而下,手扶藥箱,立正垂首,“屬下在!”
程聿側目,這名女醫大概也隻有性別能配得上一個“女”字了。
她身材粗壯,麵容黝黑板實,神情嚴肅,回話時聲如洪鍾,完全一副軍旅之人的模樣,哪有一點女子的溫柔嫻靜?光看這漁村裏的村民,十個男人也比不上這一個,廷雨眠那小身板怎能禁得起她的折騰?
陳河朗聲道:“還不快給廷小姐問診!”
女醫抱拳領命,提了提肩上的藥箱,舉步朝房間走去,那架勢看起來,說是去屠牛宰羊也不為過。
一隻長臂橫在當空,擋住了女醫的去路。
女醫粗眉上挑,見程聿神色冷然,似十分不在意的樣子,心中愈發不豫,二話不說,豎起手刀向下狠劈!
程聿看也不看她,放鬆的手猛然繃緊,手起掌落,那女醫捂著左邊肩膀急退數步,藥箱掉在地上,裏麵的東西裹著沙子撒了一地,女醫環顧四周,村民們雖不說話,看神情卻是在暗自嘲笑她,女醫怒容驟起,一腳踢開藥箱,豎起手刀再向程聿衝將過去!
“放肆!”陳河大聲斥責,那女醫當場止步,強自斂了怒氣,黑著臉退到一旁。
陳河慢悠悠地轉過身子,看著程聿,雖然麵帶微笑,語氣卻是冷峻,“程兄,這是何意?”
程聿恍若不覺,“陳莊主不要見怪,女醫要為師妹看病,程某沒有異議,隻不過程某尚有一事請教,陳莊主若能解惑,程某自然不會阻攔莊主行禮。”
陳河與唐周素有過節,心想,一個兩個都這樣,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陳河心中冷哼,開口卻很謙遜,“哦?程兄有話但說無妨,在下知無不言。”
程聿往人群中看去,“我今早委托了村裏一個叫小魚兒的孩子去給師妹抓藥,已是許久未歸,我原以為他貪玩忘事,可如今不知為何卻被押在陳莊主手裏?”
陳河順著程聿的目光往回看,片刻後,狀似醒悟,開朗道:“哦——,你說他啊!今日陳某收到手下的消息,說是有一名小童在唐氏藥鋪附近徘徊,形跡可疑,他們懷疑是奸細就給抓回來了,還沒來得及處置,想不到竟是程兄委托去買藥的?”
陳河衝著自己的部下嗬斥,“糊塗東西!抓錯了人都不知道,還不放手!”
小魚兒肩上的桎梏驟然鬆開,立馬頭也不回地朝著程聿的方向跑來,身上的玉佩隨著腳步上下顛簸,墨綠色的穗子四處亂晃。喵喵尒説
陳河背著手,彎腰對小魚兒道:“一場誤會,小兄弟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