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聖痛失弟,維正混亂,聽得準提這一句,根本沒想這話通不通,心底先是升起一絲希望,而後又很快清醒過來:“罷了……你不必安慰我,昆侖不就是不周山?”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準提這一說,三清也漸漸反應過來了,通天麵上露出些許喜色,又不敢高聲,壓低聲音道:“謝師有所不知。當初我們兄弟三人建道場,稱自己的道場在昆侖山。實則這昆侖山並不單指不周山,更包括了附近綿延千裏的山脈。隻是因我兄弟三人的道場就在不周山上,不周山又是最顯眼的山峰,故而平日裏大家都說不周山就是昆侖山,昆侖山就是不周山。”
其實還是不一樣的,昆侖山包括了不周山,不周山隻是昆侖山的一部分。這就好比,山海茶社做大以前,無名山不過隻是一個小山丘,後來麒麟崖、臥龍崖、棲鳳崖、祥瑞崖搬至此處,方圓數百裏以內的所有山脈就都被納入無名山的範疇了,現在再單說麒麟崖、以前的老無名山,都不能代稱整個無名山,它們隻是無名山係的一個組成部分。
“……”謝聖愣了好半晌,眼睛漸漸亮起來,“的意思是……”
“這便算是討巧了,”通天也不能說得太明白,畢竟不周山倒、山靈潰散乃是天意,隻能含含糊糊地道,“但總歸心裏還是能存個念想……”
也就是在大家互相勸慰的空當,自遠方突然飛來一道金色的流光,渾身沐浴著濃厚的功德金光,光芒竟比謝聖還要更加熾盛些。
那流光甫一落地,便褪去一身金光,化為一名高挑修長的少年,玉麵丹唇,五官俊美,衝著謝聖行禮,儀態矜貴,氣質出塵:“徒兒見過師父!”
一時間,整個院子都安靜了。
謝聖:“……元始,這麼豁的出去嗎?為了安慰我,都願意讓兒子來拜師……”
那少年的樣貌、氣質何其眼熟,尤其是元始正站在一旁,一大一小兩人簡直如同一個模裏刻出來的,隻是元始的五官更加成熟些,沒有少年的青澀。
元始狹長的眼睛都睜大了,嘴唇抖了三下,硬是沒選好自己要說或者要罵哪句。通天很有兄弟愛地代勞:“小七!”
謝聖的眼睛也跟著瞪大了:“誰?”
一瞬間,很多的問題伴隨著狂喜一起冒出來:這居然是小七?小七真的還活著?為什麼突然變這麼大了?為什麼小七和元始長得這麼像?難道山靈和元始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
也就是這麼一走神的功夫,原本還很氣質的山七卻急了,上前幾步,撒嬌地拉住呆成土撥鼠的謝聖,埋怨地說:“師父你亂說什麼,誰是那家夥的兒子。我終於長大開智,這麼高興地頭一個過來找您,您就這麼說我,合適嗎!”
“……”謝聖也想問了,自己長成這個樣子,合適嗎?
山七還沒體會到自己的長相給師父帶來的衝擊有多大,放開謝聖的手臂,又對一直沉默不語的鴻鈞行禮:“多謝老祖點撥,救我於水火之間!”
謝聖的注意立馬被吸引了:“老祖點撥?”很意外地看了眼鴻鈞,這段日子,鴻鈞表現出來的立場可一直都是放任不周天倒塌,“老祖點撥你什麼了?”
山七道:“前些日子,老祖善屍上得山來,同我講道,我雖因年歲小而不能通徹,但恍恍惚惚間心中若有所悟。正所謂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我始終不得長大,便是因為自己身具頂立天地的重擔,這重擔既能助我積攢深厚功德,卻也反過來成為了拖累我成長的枷鎖。故而先前共工怒撞不周山時,我遵循本能,犧牲自己的性命去阻止,雖說不周山終究還是折了,但這以身殉天的功德卻保下了我的靈識,且因禍得福,不周山靈死,昆侖山靈生,從此我不必再擔負頂立天地的重任,我自由了”
“還白饒了一身的功德。”
山七還挺滿意。頂立天地、以身殉天的功德即便因為保下靈識而抵消了一些,但那也隻是九牛一毛。現在他一身功德,比之謝聖的道行還要更深一些,畢竟可是從天地誕那一刻就矗立在那兒了。天道如今把“卸職釋兵權”了,這點退休工資還是能給的。
謝聖兀自愣神,眼神下意識地看一言不的鴻鈞。
有那麼一瞬間,耳朵都有點發燙了,埋怨中又帶著點高興地想:這個性格可不好,做了什麼事兒都不願說。
倒是能猜出幾分鴻鈞的心,一來這事兒頗有偷天換柱之意,鴻鈞身為聖人,金口玉言,不好妄提,免得天道氣急。二來,這事兒到底沒定下來,提前給說了,萬一中途有什麼疏漏,對他的打擊豈不是更大。
鴻鈞察覺到謝聖的凝視,不知道是不是也覺得不自在了,垂眸斂目,飄忽地避開了與謝聖的對視。
山七晃了晃還在出神的謝聖:“就是有一件事想和師父您說說。”
圍觀少年版元始撒嬌,一旁的聖人們或明或暗地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咳!”謝聖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山七的臉,頓時也有點出戲,但畢竟是經曆了徒弟失而複得,而且還一下變成了精神小夥之喜,謝聖還是控製住了臉上的表情,很慈祥地說,“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