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居於山頭,不嚐情愛的莫峰主哪裏經曆過這種事情,封野貼上來的時候,他便僵硬成一團,看著青年在燭光明滅下的睫毛,想起了院外靈竹被夜風攪動的長葉,簌簌地翻飛。
這人好冰。
莫青靄的指尖還虛虛地搭在他的手腕上,像是觸碰著一捧雪。
男人終於動了動,輕易地掙脫了封野本就虛弱的壓製,把神誌不清的人抱上了床。
這魔修完全沒有了方才調戲人的自覺,整個人又縮成了一團,痛得在被褥中抖動,青紫色的血管從太陽穴蔓延到眼角,魔氣翻湧又聚集,被死死地壓縮在他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陰冷。
莫青靄放棄了殺死他的計劃,封野看起來痛苦極了,嘴中又開始含糊不清地發出哼唧。
莫青靄為防止他咬舌自盡,掐住他的下巴,正要把手中的絹布塞進去,忽見那兩叢撲閃的竹林分開野徑,露出兩顆比深海珊瑚珠還要豔麗的眸來。m.X520xs.Com
封野眼中恍惚成一團,隻能隱約分辨一點人影,他的思維也被徹底埋在了冰寒的泥沼裏,錯亂的記憶片段在大腦裏飄飛。
最開始是刺耳的警報聲,凍裂的儀表盤,鋼鐵碰撞的巨響,那之後好像有什麼東西插進了他的胸腹,艙門被人撞擊撕碎,有人托住了他的雙肩,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把他弄了出去……
他看見了旋轉的星雲,有人低下頭看他,逆著星光被黑暗遮住了麵貌,他耳邊嗡嗡作響,在極寒的空氣中蹭了蹭頰邊的掌心。
然後他說了什麼,和黑暗中的人默契地接吻。
*
“唔……”床上的青年發出一聲哀嚎,全身上下的筋骨都像被人重新打斷了再生一般酸痛。
而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從地上到床上的。
001語調波瀾不驚,“報告上校,昨晚正是月圓之夜,這就是‘封野’入魔後每月必經的錐心鑽骨之痛。”
封野難得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剛想開口,發現自己舌尖一痛,低下頭滿襟都是沾了血的手掌印。
“……”
莫青靄此時並不在屋中,封野悠悠地歎了一口氣,起床洗漱,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下顎、脖子、側臉,無一例外沾上了血,封野甚至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去吃人了。
他認命般用軟布洗淨髒汙,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我的功力回來了?”他舌尖的傷疤迅速複原,整個人走起路來輕鬆極了,仿佛踏上了雲端。
“是的,上校,昨晚入魔時魔氣逆流,把封印衝破了。”001答道。
封野挑眉,有些驚訝莫青靄竟然不抓緊時間把他封印了……不過這家夥到底去哪裏了?
還未等他想完,客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
莫青靄拎著食盒,看見封野的時候頓了一下,把東西放在桌上。
“吃完隨本座去那木偶店。”他聲音聽起來比平時還要冰涼。
封野有些猶豫,心道這裏麵不會下了毒吧。
莫青靄目光淡漠地在青年臉上掃過,封野抿了抿嘴,順從地掀開了食盒。
裏麵是客棧提供的常規早點,四隻小籠包,一碗豆腐腦,一碟白糖。
封野把整碟糖都倒進了豆腐腦中,也不攪散,拿著勺就舀進了嘴中,牙齒咀嚼出咯吱咯吱的清脆聲。
難受一晚上起來吃點又甜又熱的東西會讓人心情變好許多。
封野把最後一個豆沙包塞進嘴裏的時候,麵對莫青靄的臉色已經緩和了很多,至少不像之前那麼劍拔弩張了。
封野咽下最後一口甜味,抬頭去看站在窗前良久的莫青靄,驚訝地發現男人對他的好感度忽然上漲到了20。
——就因為昨天自己可憐兮兮地痛了一晚上?
——這家夥是不是有什麼抖S傾向?
“走吧。”莫青靄見他用完了早飯,視線在他身上微微一頓,又被垂下的睫毛擋開。
封野點了點頭,起了身。
兩人步伐迅速,很快到了城南,都不消去找,巨大的王氏木偶招牌就掛在街口,旁邊還提著辟邪招福的金色小字。
王氏木偶店就落在街道最裏邊,與傳言中價值千金的地位不符,它隻有一個十分狹窄的門麵,一張年代久遠的木頭櫃台占據了大部分空間,桌椅都是歪歪扭扭的,蛀滿了被白蟻啃噬過後的黑洞。
以為年輕人坐在櫃台後,手撐著下巴,昏昏欲睡,在見到有人進的時候才怠惰地打了一個哈欠,耷拉著眼皮,“本月訂單已滿,下次再來吧。”
封野掃視了整個店麵一圈,因為這家店正好位於街角背陰處,屋內又未點燈,即使是在白天也一片昏暗,若不是有魔瞳他還真看不見年輕人身後緊閉著的一道小門。